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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辅中文网 > 那年年少,岁月正好涂牵牵闻野 > 第八十五章 说句疼很丢人吗
 
涂牵牵大脑一片空白,提步就往车那边跑。姜慎骑着车从门口横冲直撞兜过来,刹在驾驶室外敲她车窗:“野神怎么了?小鹿刚打电话给我说门口情况不对。”

“我现在也说不清。”涂牵牵手忙脚乱地发动车子,“他好像在那个俱乐部惹到什么人了。”

姜慎当即就把单车扔到一边,跑过来开门坐进副驾驶:“我跟你过去。”

涂牵牵顾不上阻止他,她看到那辆别克已经跟闻野一前一后转弯上了南街。

“小野现在要去哪里打工?”涂牵牵打方向盘掉头跟上去,“你知道地址吗?”

“方家胡同。”姜慎一边回答她一边在群里给池漾他们发了消息,通知他们一起过来,“前面第二个路口往东拐就到了。”

第一个红绿灯,涂牵牵被插在前面的两辆车拦住了,眼看着自己跟那辆别克的距离一下子拉开了老远,气得不停拍打方向盘。

闻野的身影她都快捕捉不到了,前面两辆车才终于重新发动。

“我不会让他出事的。”姜慎忽然低声说,“对不起。”

“我们现在是不是都没办法报警?”涂牵牵根本没听清姜慎说了什么,“如果警察介入,学校那边肯定也会从头了解事情经过对不对?小野会因为去那种俱乐部打球被禁赛吗?”

姜慎沉默了一下:“应该是。”

涂牵牵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绝望的滋味。

方家巷是附近几所高校的大学生夜生活聚集地。这条巷子的主街虽深但窄,中间又横七竖八延伸出好多条小巷。街道两旁不乏一些小众别致的清吧和咖啡厅林立,还有几家在北衡口碑不错的私房菜馆和甜品店也隐匿于这些不起眼的小巷深处。现在时间尚早,涂牵牵他们赶到的时候整条巷子冷清得厉害,连人影都看不到几个,大部分店面大门紧闭,还没正式营业。

涂牵牵把车扔在路口,跟在姜慎后面往巷子里跑。很快地,她已经清晰听到了打斗的声音从某条小巷传出来。

涂牵牵的腿一下子就软了,像是浑身的力气都瞬间被抽空了一样。她扶着墙蹲下去,眼泪失控地啪啪往下掉。

“姐,你别跟过来。”姜慎确定了打斗地点,往前走了几步,在巷口喊她,“池漾他们马上到,你就在这里等着他们,你别过来,我跟你保证,我不会让他出事。”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大步跑进了巷子里。

涂牵牵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懦弱的一面。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侠女,拎起剑就可以闯荡江湖,没有什么是她所畏惧的。

事实上,她此刻根本不敢再往前一步,她没办法看到闻野满脸是血站在她面前,没办法看到他身上的伤口,甚至连那些硬物撞击的闷响她都听得心惊胆战,浑身发抖。

其实闻野变成这样都怪她,怪她提前要带他回北衡,怪她一气之下插手了他的家事,怪她在他还钱给自己时没有拒绝,甚至……如果她再冷静一点,也许她能想办法把他拦在学校门口的。

怎么都不至于把事情变得这么糟糕。

就是怪她,全都怪她,她才是这场事故的始作俑者。涂牵牵想,如果闻野今天出了什么事,她势必要去找那几个人口中的周少同归于尽。

池漾他们从出租车里下来,风风火火地冲进巷子,隔着大老远就喊她:“姐,人呢?”

涂牵牵拿手背胡乱抹了下眼睛,指给他们方向:“里面有四个人。”

“靠!”池漾骂了一声,“四个打两个,什么玩意儿。”

周执拦了鹿鸣一下,沉声说:“你不许过去。”

鹿鸣用力推开他的胳膊,什么都没说,跟着池漾就冲进去了。

——

这场混战最后在池漾吼破音的一嗓子里做了收尾:“哪个周少啊,你给我滚回去问问他,认不认识池少?车牌号我记下来了孙子,我跟你们说,你们给我等着,今天打了我兄弟这事儿没完!”

涂牵牵看到周执和池漾搀着姜慎从巷口一步一跳地出来了,几个人脸上或轻或重都挂了彩。

“腿怎么了?”涂牵牵看着姜慎一直不敢挨地的那条腿,“伤到骨头了吗?”

姜慎虚弱地垂着头,脸色像纸一样惨白,紧紧咬着牙关,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估计有点严重,棒球棍抡上去的。”池漾把姜慎的胳膊又往自己背上勾了勾,“我们去前面打车,医院见吧,野神也得包扎一下。”

闻野没有满脸是血,但那些裸露在外的淤青和伤口也激得涂牵牵眼眶发烫。

他拿开搭在鹿鸣肩膀上的胳膊,走到涂牵牵面前,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嘴唇动了动,有些吃力地说:“我没事。”

“你骗鬼呢。”涂牵牵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别说话了,赶快去医院处理伤口。”

鹿鸣自觉地窜到前面去,钻进了池漾叫来的出租车里。

涂牵牵把副驾驶的门拉开,看着闻野坐进去了自己才绕回去发动车子。因为两只手还在控制不住地轻轻发抖,她必须用力去抓住方向盘才行,根本顾不上那些泛滥成灾的眼泪。

闻野从抽屉里找到一包纸巾,微微侧过身去,帮她小心地擦掉脸上那些泪痕:“别哭。”

闻野不开口还好,隔了这么多天,冷不丁跟自己这样讲话,涂牵牵的眼泪更刹不住车了,越掉越凶。

她抽噎着问:“疼吗?”

闻野耐心地一遍遍给她擦干净脸:“不疼。”

“说句疼很丢人吗?”涂牵牵生气地瞪着他,“彻底把我当外人了是吗?”

闻野抿了抿嘴,低低地说:“疼。”

他早就知道的,涂牵牵千万不要在他面前哭,她只要一哭,别说原则和决心,他连命都想给她。

——

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到医院时天色已经黑了多半。

池漾他们三个人带着姜慎去检查腿伤,涂牵牵自己守着闻野把身上的伤口都做了包扎,然后去找他们碰面。

看到周执和鹿鸣垂头丧气地靠在病房外的墙上,闻野心里一咯噔,走过去问:“医生怎么说?”

周执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拍了片子,左腿胫腓骨骨折,现在正在打石膏。”

后面办完住院手续随后跟上来的池漾也问:“什么程度?这个骨折是不是休息三个月就能痊愈?”

“能痊愈,正常走路什么的都没问题,”鹿鸣闷声说,“但是职业运动员这条路就别想了。”

池漾错愕地张着嘴,原本准备好的安慰全都卡死在了喉咙里。

医生打完石膏开门出来,示意他们可以进去了。

涂牵牵陪着闻野是最后进去的。

池漾一进门就换了个人似的,嬉皮笑脸地找姜慎打趣:“大哥,你可真会玩,不愧是逃学小天王,这一下子能连续休息三个月不用训练和比赛了,还是光明正大的,也太爽了吧。”

姜慎靠在床头懒洋洋地说:“你羡慕不来的。”

闻野站在床尾,看着他绑了石膏的那条腿,任凭那抹白色把自己的眼睛刺得生疼,眼眶酸了又酸。

周执拖过一把椅子放到床边,准备跟他谈一谈关于腿伤的问题。姜慎在他开口前先一步打断了他:“行了,接下来听我说,我一没截肢二没瘫痪,三没成植物人,你们搞这么沉重做什么。”

大家纷纷看向他,立马就没人说话了。

“这么配合。”姜慎嗤笑一声,“首先,野神,别内疚,真的。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从去年刚开学没多久就想退队了,现在这个机会来了,我必须得抓住啊,是不是?而且池少爷说得没错,我也真的很长时间没有给自己放过假了,这三个月我准备好好休息一下,终于不用再听闯哥给我摆大道理了。”

“其次,”姜慎调整了一下语气,“今天出的这档事儿,归根结底,责任还是在我身上。那个俱乐部最开始是我带野神去的,他为了帮我的忙,去那个球场打过一场球。话说回来,我当时欠了野神一个人情,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现在我单方面宣布这件事两清了,俱乐部这里也算是彻底画上句号了。”

“我发现你俩背着我们发生了不少故事呢?”池漾看看姜慎,又去看闻野,“可太不地道了啊!我说,野神,你不解释一下吗?”

鹿鸣瞪着眼睛,忽然想起什么,重重地咳了一声,指着池漾:“那个,池少爷你输了,就在前一秒,你主动找野神讲话了。从明天开始,我的早饭你承包了。”

池漾:“…………”

像是生怕池漾会不认账,鹿鸣还从手机里翻出来一段视频拿给大家看。画面中,池漾奶凶奶凶地指着屏幕:“我,池漾,从今天开始要是主动找那个人讲话,我就请小鹿吃一个月早饭!谨以此视频为证,坚持就是胜利!”

除了闻野,其他人都忍不住笑了。

姜慎等大家都笑够了才继续说:“野神,我话没说讲呢,你别高兴太早了。篮球我以后就不碰了,你不行。实话跟你说吧,那天去俱乐部找你,是我骗你来着,把你喊回来,就没准备再让你走。篮球这条路我走不下去了,但是你得走完,而且你要记着,这条路有一半,是你替我走的,这是你必须担的责任,推了就太不男人了。”

闻野把手指捏得生疼。姜慎在关键时刻突然从旁边冲上来抱住他,替他挡下那一棍的画面凌厉地烙印进了他的脑海里,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淡忘。

他慢慢地点了点头。

“这我就放心了。”姜慎挑挑眉,“还有一件事我得跟你们坦白,我这条腿,其实小时候就断过一次,要不然哪能这么脆弱,一棍子就抡折了?医生那会儿没跟你们说吧,我这其实是二次骨折。”

鹿鸣茫然地去找周执的眼睛。

“说了。”周执开了口,“是二次骨折,所以这次痊愈后一定要好好保护这条腿。”

“啊……”鹿鸣举起手,“那我能不能问问你,慎哥,你当时为什么想要退出球队?你们说的这些东西怎么好像就我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因为我是一个特别虚荣的人。”姜慎两手垫到脑后,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到床上,“你们还不知道我爸的事情对吧?今天索性都跟你们讲了吧,当了半年兄弟,什么都不告诉你们,也挺不地道。我爸是个混子,无恶不作的那种,现在手上沾了人命,还在号子里蹲着,不知道能不能出来了。我一直都认为有这样一个爹是我的耻辱,因为在我们老家那一片,我是没有名字的,所有人见了我都这么说,这是那谁谁谁的儿子,然后像躲瘟疫一样绕着我走。我这个人,从小就倔,不管做什么,做了就做到顶好,要不然干脆就放弃。去年我爸出事以后我就想好了,我以后呢,还是自己藏起来瞎混吧,出人头地这种事不适合我,什么职业运动员,国篮队员,CBA明星选手,这些身份注定是跟我没有关系的,因为我身上有一个洗不掉的污点,是不管我成为什么样的人,时间过去了多久,都会一直刻在我姓名之上的。前几年还想着离家远了就好了,这样就没人认识我了,后来又觉得这么想挺幼稚的,走得再远,自己心里这道坎过不去,不都是白搭吗。如果不是闯哥坚持想要叫醒我,不骗你们,我现在应该还在工地搬砖呢。这几个月认识你们,痛快地打了这么多场比赛,对我来说,这些经历都是偷来的,知足了。”

姜慎脸上挂着自嘲的笑把这段话轻描淡写地讲完了。

大家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好像无论说什么,在这些无法改变的现实面前都显得空洞而无力。

涂牵牵抬腕看了看时间,不得不打破这份令人压抑的安静:“对不起,我跟小野要先回趟老家,有特别紧急的事情,现在就要赶回去。我需要一个人和我轮流开车,你们谁开过长途?能不能跟我们走一趟?”

“我!”池漾站出来,“我跟你们去。”

“小天……”闻野突然回过神似的,用力抓住涂牵牵的肩膀,眼睛迫切地看着她,“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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