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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辅中文网 > 沸腾星球 > 第九十九章 陷入昏迷
 
从”镜面石”出来以后,托三完全变了一个人。白天,除了偶尔进食之外,托三几乎都处于半昏迷状态。

只有在树根世界中,托三才是清醒的。

和二背着托三快速地奔跑,前面是齐大精瘦的背影。

就在那一瞬间,托三脱单感觉自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他的身体动弹不得。他眼前的一切瞬间发生改变,前面是身材高挑的卢四快步奔跑的背影。远处碧蓝的天空接连着草原的尽头,炙日光透过云层,散发着它无穷的光和热。蔚蓝的天空,轻薄的白云重新聚集。天空除了云朵,就别无其他的活物。四周响起零落的稀疏的脚步声,如同踩在柔软的草地上发出的声音。雨后草地清新的空气中夹杂着绿草的芬芳。

托三眼中的画面晃动着,是奔跑的节奏;风从耳边刮过,是奔跑的风声;呼吸急促,心跳加速,这是奔跑时才有的体征。

突然眼前一切停止了下来,不再晃动,托三的手不受控制地在摸水袋,接着头向上仰,口中一阵清凉,那是水的味道,是泉水的清香,托三感到自己正在喝水。旁边笑脸夸张的花三正面对着自己。花三冲着托三笑。托三听见自己在说:“休息一下。”那不是自己的声音。

花三冲着托三说:“好的,大家都休息一下!”

托三的视角在四处晃动,他看见和二也停了下来,背上背着一个体型瘦弱的人。

“先把他放下来吧!”托三又听见自己在说,他感觉自己正用手指着和二背上的人。

和二轻轻扶着浑身瘫软着的瘦弱少年躺下。和二用手探了探少年的鼻息,用耳朵停了听少年的心跳,给少年喂水喂食,少年听由和二的摆布,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吮吸着和二喂过来的泉水和野果泥。

托三看那个少年,感觉非常熟悉,“那不是自己吗?”托三吓得想要惊呼,但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托三不停的大喊:“和二,怎么回事?我在哪里啊?”他没有听到自己的呼喊。

“他怎么样了?”托三听见自己在说,心中充满了担忧。

和二叹口气说:“嗯,从出发到现在就没动过,不过呼吸和心跳都很正常,应该是睡着了。”

托三被自己看到的场景吓坏了。这是梦境吗?可是眼前的一切又那么的真实,那么的生动,这是怎么回事?托三大喊,不停挣扎,但是一切都是徒劳,既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也没有丝毫移动。

托三闭上眼,画面并没有消失,声音也没有停止,他正在不受控制地做着违背自己意愿的动作,说着不是自己想说的话语,思考着完全陌生的事情。

“好了,走吧!”托三听见自己在说,声音奇特,听不出是谁的声音。他看到和二从地上扶起自己,抓住自己的手臂扛到肩上,自己的双手软塌塌地搭在和二的肩膀上,无力地晃动着。

托三不停地挣扎,不停地呼喊……

树根世界中,和二告诉托三,昨天与自己谈论托三身体状况的人是万大,和二认为托三一定是在做梦,他让托三不要过于担心。

其实和二一直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思想,他一定不能让托三察觉自己的担忧。

七个人继续朝西前进。

托三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他要在单调重复的晃动画面中找到真相。与昨天不同的是,托三感觉自己的背上有些沉重,除了方陆草地的景象,眼前还有一双无力地手晃动着,肩膀上有一阵阵的热气吹过,自己正背着别人,其实托三不愿去想:“自己正背着自己。”

齐大在队伍前面停下来,大家都停下休息。

托三感觉自己正蹲在地上,小心地把背上的人放下,并扶着那人躺下。托三不愿看那人,但这些都由不得他。

托三看清楚了自己的样子:紧闭的双眼,微弱的呼吸。眼前的画面正在放大,托三发现自己正在朝自己的脸靠近,自己眼皮紧闭着,眼皮下的眼珠正快速转动。托三伸出“自己”的手抚摸自己的脸,他看见“自己”的手粗糙有力,他很清楚自己的手不是这样的,但现在“自己”的手就是这样的。这只粗壮的手正探着自己的鼻息,呼吸虽微弱但还算均匀,暗示着托三体力的活力。大手轻轻的摸了一下托三的额角,托三的皮肤细腻,有正常的体温。托三能够感觉到额头的形状和温度,但他无法感受到大手的粗糙,躺在地上的托三不是托三,这只大手才是托三。托三突然想笑。

笑意一闪而过,托三发怒了:“你要控制我多久?”托三对控制着自己的这只“大手”发出了质问。

没人理会托三的质问,托三有听见自己在说:“该醒了,托三,睡了好几天了。”“大手”正在从托三的额角慢慢的滑向他的鼻翼,擦去了托三鼻翼上的汗珠。托三的眼眶在不停的颤动。随着大手的移动,托三的思想掺杂着怜悯和自责,他觉得自己正在想:托三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快死了吗?我可怎么向花托交代呢?

托三怜悯自己,自己的嘴皮轻微地蠕动,就如同在回味着某种甜美的食物一样;自己的鼻孔一张一翕,仿佛正在享受某种沁人的香气;滴滴汗珠在额角上闪动着,头顶的头发几根直立着,在微风中瑟瑟发抖;托三还看到自己的浑身肌肉松弛,已经完全处于瘫软的状态。

托三想要唤醒自己,但是他所有的尝试都没有任何作用:集中精力恢复意识,扯开嗓门大声呼喊,拼尽全力活动四肢……连咬舌、憋气这样的流氓手段他都统统试过。没有任何器官听他的指挥,没有任何肢体可供使唤。他被动地看,被动地听,被动地嗅,连自己所思所想都是被动的。托三正在经历剥夺一切自由、剥夺所有感官的折磨,这一切让托三陷入了绝望之中。

托三一刻不停地挣扎,一刻不停地呼喊。

随着托三的反抗和挣扎,他觉得自己好像正在被挤压,慢慢缩小,视觉、听觉、触觉、嗅觉都开始模糊起来。

树根世界中,托三再次把自己的遭遇告诉和二,希望和二能够能够帮他分析一下,能够帮他早日脱离眼前的困境。但是和二并不知道托三在说什么,无法理解托三所描述的情景,所以也提不出好的建议让托三脱离苦海。两人的交流非常不顺利。托三无计可施,他反省自己可能是表达上的不准确,让和二在理解和还原画面的时候变了样。

正如托三猜想的那样,没有人遇到过托三所遭遇的事情,和二也没有。就如同族人第一次进入树根世界后,每个人描述的树根世界都是不同的,互相都无法交流。两人拉拉扯扯说了很长时间,但是进展很慢,甚至是越来越糊涂。

不过,对于托三来说,与和二的交流是非常重要的。一方面他倾吐了自己的痛苦,释放了大部分的压力;另一方面,在向和二描述的过程中,他在不停地回忆,不停地分析思考。托三对自己所面临的困难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他进入了别人的世界。

只要你把问题说清楚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也就呼之欲出了。

和二虽然很糊涂,但是他也知道托三所面临的情况非常的复杂,他完全理解托三的痛苦和煎熬,所以他一边耐心地听一边反馈自己的想法,到后来两人的交流慢慢变得有趣味。

“你进入了别人的世界?”和二问。

“是的。”

“你自己呢?”和二再问。

“你背着。”

“别人呢?”和二继续问。

“就是我啊。”

“……”

“……”

每次从树根世界里出来的,叶三都会去叫醒托三,这样的尝试已经无数遍了,每一遍都像是单调的重复,没有丝毫进展。托三看上去睡得很“香”。

而此时的托三正看到这茂密的巨树树荫下,午后雨的滴答雨滴不停的滴落在自己的头上,昏暗的树荫之中,他正高一步、浅一步的往外奔跑着。一个思想正在入侵:托三要是死了,我怎么向姐姐交代了?这思想在不断地强化。托三知道现在的“自己”是花三,自己正在花三的世界里。

托三本能地想要摆脱花三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他在极力的抵抗,不停的挣扎、呼嚎……

虽然他很清楚这些方式都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的脑子变得越来越模糊:画面变得灰暗、声音变得遥远、触觉变得迟钝、思维变得迟钝……他的时间好像拉长了一般,一切都变慢了,扭曲了。

托三继续一刻不停地挣扎,继续一刻不停地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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