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在得知余家老爷子想要见他，同他谈谈的时候，心里很是犹豫了。他不知道老先生的目的是什么，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王秘书则是说什么都不建议他出面，毕竟对于余氏的收购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为了不出现任何意外，他并不希望陈默同余氏那边的人接触。等到收购事宜全面结束之后，就可以直接公布，到时候再去接触也不迟，这样也就没必要再节外生枝。
但陈默思忖良久，总是觉得不去见会有所不妥。这直接导致了陈默过度的思虑，甚至回到家中依然被这件事困扰。
而何然似乎察觉到了陈默藏有难断的心事，便询问为何。陈默就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何然想了一会儿，“你知不知道阿霜今天回来了。”
陈默微微蹙眉，有些疑惑，“阿霜回来了？卧底任务还没结束啊。”
何然坐到陈默的怀里，用柔软而纤细的手指抚平他深锁的眉头，“估计是你今天太忙了，所以没见到她。阿霜和我说是因为余丙辰出国了，所以她就回来了。”
“余丙辰出国了？”
“对，而且据阿霜说，余丙辰走之前将所有的佣人全都打发了，像是以后都不回来的架势。”
何然也是有些不太明白，“难道余丙辰是怕了你了，然后要躲在国外不回来了？”
陈默思索片刻，“我想，这应该就是余家老爷子想见我的原因。”
“所以你还是去见一见吧，”何然声音温柔，“与其烦忧，不如就听你内心的想法。”
经过何然的疏通，他似是轻松了许多，他抬手温柔地摸着何然的脸颊，眼眸之中似是盛满了月光。
“让你担心了，我本不想……”
何然立马伸出手指压在了陈默的双唇之上，“不要说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担心你和关心你都是天经地义的，我爱你，所以我会一直陪着你，同你一起承担一切。”
陈默握住何然的手，缓缓拿了下来，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绵绵情意亦如这高悬在也夜空之上的月亮，美好至极……
陈默最终有了主意，决定要见一见。
得知此事后，王秘书是劈里啪啦和陈默说了一通他没必要去的理由，但陈默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问他刚刚都说了些什么。这可把王秘书气得不得了，所以他干脆也不管了，由着陈默的性子爱干嘛干嘛。毕竟他还是相信陈默会自有分寸的。
双方见面的地方是陈默选的，是S市的一家老店，在僻静的巷子里，有些难寻，却别具一番风味。这里无论是菜品还是服务都是极好的，甚至能够勾起人们对于这座城市的回忆。
余甫伟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店，店内的装潢都十分地复古，他面色平和地打量着一切，丝毫没有是来会见收购他公司之人的沉重感。他到了包间之后，见陈默没来，心中也不急，而是静静坐下等待。
陈默本想着早些到，莫要老爷子等他，但是非常时期，他不可避免的被工作拖累。他到地方的时候，时间正正好好是先前约好的时间，不差分毫。
他推开包间的门就看到了余甫伟坐在座位上安然的品茶，面色平静和善，并没有等待多时的不耐烦。
“真不好意思，余董，我来晚了。”陈默进来就微微躬身致歉，十分地谦逊有礼。
余甫伟听到声音，便望了过来，神色之间没有惊讶，却是一副了然的样子，“原来是你啊。”
陈默将手中的大衣挂到包间内的衣架之上，然后在余甫伟的对面坐下，“您看到我好像并不感到意外。”
余甫伟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说一点儿都不意外是不可能的，只是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丙辰会摔这么大的跟头，不是一般人能绊倒他的啊。”
陈默不知该如何接话，便只能倒着茶水。
余甫伟并未在意陈默的表现，而是环顾了下四周说道，“这里啊，还真不错。说来也奇怪，来到这里啊，就想起了从前。”
“您喜欢就好，余董您点菜了吗？”
“点了。”余甫伟笑得很是和蔼，“按辈分来算，我该是你爷爷辈的吧，叫我余爷爷就好，这余董听着怪生疏的。”
陈默点点头，心中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一种亲近感。他小时候，因为父母工作忙，奶奶也去世的早，所以都是爷爷照顾他。陈默的爷爷特别喜欢带他来这家店，那时候这家店可没有这么好，只是一个很简陋的小铺子，但是味道却是一绝。每次到店里，他的爷爷总是要挑他爱吃的菜点。但每次陈默都只点一碗馄饨，他的爷爷就会笑话他，说他真不会吃，便给他点肉吃。
陈默就会在这个时候笑着说等自己长大了就给爷爷买很多的肉吃。
可惜，他的爷爷并没有等到那个时候便离开了他……
曾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他一时失神，茶水从杯子中溢了出来。
余甫伟见状赶紧倾身伸手扶了一下，“倒茶的时候可不能溜神啊。”
陈默一瞬间回过神来，赶忙放下茶壶，拿纸擦了擦桌面。
余甫伟看着他的动作，似是随意地问道，“刚刚在想什么呢？”
陈默摇摇头，“没想什么，”接着问道，“不知余爷爷你点了什么？”
余甫伟笑呵呵地说道，“点了两碗馄饨。”
陈默正在擦拭桌子的手一滞，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余甫伟自然注意到了陈默的表现，以为是陈默吃不惯，赶紧说道，“你想吃什么可以现在点，我啊，一看这菜单上都是咱们这儿的传统小吃，有些怀念，年轻的时候啊，就好这口，不知道现在这做出来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了。”
陈默将擦拭桌子用完的纸扔到了餐桌下的垃圾桶里，“我也好这口，只是我们这见一面不容易，我就请您吃得这么寒酸，有些不妥。”
说着他便叫来服务员，点了一些肉菜和解腻的菜。
“你倒是周到。我那孙子要是有你一半细心也不至于如此。”余甫伟叹了口气。
余甫伟似是并没有想得到陈默的回应，而是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以前啊，我白手起家的时候经常在路边摊吃这小馄饨。端上来时热气腾腾的一碗，甭提多有滋味了。”
陈默默默注视着余甫伟，发现他的眼中布满了沧桑。
“你知道吗，那时候我根本没想过我会将余氏发展的这般大，我只是带着一股冲劲，觉得正值青年，不搏一搏怎么行。没想到最后还真让我给搏出来。”
余甫伟一下一下地摩挲着自己手中的茶杯，有些感概，“那时候我什么粗活累活都做过，什么事都亲历亲为生怕出什么差错，所以啊回家的时候尝尝都已经是深夜了。那时候饥肠辘辘的，每次在回家的路上都能遇到一个馄饨小摊，他每次卖完我那一碗馄饨就收摊。我当时心里很感激。”
“那时候我就想啊，等我以后成功了，我一定要帮助他开了一馄饨馆子。但等我真的成功的时候，他已经搬离那里，不知去向……”
“这一直是我心中的遗憾，而我也受着他的影响，一心一意想要把余氏打造成一个良心企业，无论做什么都对得起良心二字。”
陈默静静地听着，姿态谦卑认真。
余甫伟抬眼看向他，“你知道我跟你说这些话的目的吗？”
“我明白，你放心，余氏一定一直都会是一个良心企业，只要是在我手里一天，我便能保证一天。”
余甫伟笑得欣慰，“好啊，真好啊，余氏就是我一手拉扯大的孩子，还希望你好好善待他。”
陈默对于余甫伟的表现心里疑问丛生，按道理来说他使用手段收下余氏，余家的老爷子应该是来找他算账的才对，但怎么有种刘备白帝城托孤于诸葛亮的架势？
余甫伟自然明白陈默心中的疑问，他继续说道，“如果我今天见到的不是你，我或许就不会说这些话了。关于你收购余氏这件事，我确实应该十分厌恶你才对。但是我很清楚，余氏总共有一天会被我那孙子败光，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他父亲和他都不是什么从商的料子，我曾经想过不将余氏交给他们，但是你也知道，这么庞大的家产，他们怎么可能看着我交给旁人打理。”
“哎，”余甫伟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样也好，让我啊，在活着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不至于等我死后，我在九泉之下都气得不得安生。”
“但是，我还是想问你件事情。”
陈默立刻回道，“您说。”
“我看了你对余氏做得动作，你对此势在必得。但同时你知道我除了余氏之外，在海外还有公司，你似乎试探了一下，但并未深入，这是为何。”
“您的海外公司并不在我的计划之内，只是偶然发觉罢了。我之所以试探了一下是因为我发觉这个海外公司的存在居然是完全独立于余氏，而且好像……”陈默有些迟疑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你想的没错，这个海外公司是我儿子他们不知道的存在，我也是一直交由其他人来打理。”
陈默有些疑惑不解，“您这是为何？”
“为何？”余甫伟摇了摇头，声音中有些无奈，“为了给他们留口饭吃啊。既然我能预料到他们经营余氏可能会失败，所以我给他们留了东山再起的资本。”
“您和我说这些……”
陈默更是不解了，他收购余氏，那么他同余氏父子就是敌人了，他怎能放虎归山，给敌人东山再起的机会呢？这不是在给自己留下隐患吗？
“我不会让他们与你为难，我们以后也不会再回到国内，只专注于海外，我这次来就是希望能够与你达成协议。如果你答应放他们一把，我便将余氏原原本本，完好无损的双手奉上。”
陈默双眸之中满是震惊，这笔交易他是最大的受益方，他根本没想到余家老爷子会提出如此条件。
“你可以考虑一下，但是时间不多了啊。”
陈默低着头陷入了沉思，按道理来说他对余氏确实也未曾想过赶尽杀绝，不然在知道余氏手中还有资产的时候他也不会只是止步于试探。但是这笔买卖做得还不够。
他想了想，谨慎试探地问道，“我可否要求一件事情，那就是你们在海外发展之时，可不可以适当地牵制一下宋氏。”
余甫伟皱了皱眉，“你是想断了宋祥的后路？”
他点点头，“没错。”
余甫伟沉吟片刻，“其实不用我们出手牵制，宋氏迟早也是要败在你的手里的。”
陈默笑了笑，“您真是太看好我了。即便如此，您的牵制可保我万无一失。”
余甫伟没有立刻给陈默回应，而陈默似是也并不急着要答复。这就使得二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安静至极。
就在这个空当，他们二人点的馄饨和所有菜品都已经上好了。
陈默用手摆了一个请的手势，让余甫伟尝一尝是否合他的口味。
余甫伟尝了一口小馄饨，情不自禁地感叹道，“真的还是以前的老味道啊，只不过……”他唇边的笑渐转苦涩，“已经物是人非，我也不比当年了。”
陈默刚想应承一句，却不想余甫伟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接着说道，“我答应你的条件。”
说完，余甫伟停下手中的筷子，同陈默对视，二人都有着深沉的眼眸，似虎似豹，凶猛非常。
不知对视了多久，余甫伟突然大笑，“没想到你还是个狼崽子，希望你实现你的野心。”
陈默也是内敛一笑，“谢谢。”
“我们这几天就完成交接吧，我也要走了。就是这小吃，是再也吃不到咯。”余甫伟虽然语气颇为潇洒，但是神色之间还是有些难掩的失落。
“您可以时常回来。”
“不必了。这里，已经不适合我们这种老人了，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窗外渐渐飘起了雪花，余甫伟和陈默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窗外。
如今，已然是风雪飘摇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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