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晓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刻意去绕路，只为了将从前租住过的地方看一遍。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再次来江济州的墓前一趟。
她这次回来，其实并不为什么，只是想要确定江济州的案子是否真的昭雪了。
然而她回来了，却没有去找童逸飞，也没有去相关部门询问，而是根本毫无章法地来回奔走在老家所在地和京区地带。
“要不你明天过来看看他在不在？”
女人的话突兀地从脑海中响起，江晓兮突然间便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她是想过来，看看能不能遇上卢清安。
这种想法令她感到害怕，却没来由又觉得有一种希望。
如果卢清安真的会过来，如果卢清安在这里遇上她……江晓兮纤细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带着某种不言而喻的期待。
*
“卢清安？”
江缓缓好一会才勉强辨别出眼前的人，显得十分的难以置信。
“你和晓兮一起过来的吗？”
她突然很是开心，“你们……”
见卢清安的身后并没有江晓兮的身影出现，脸上的笑意敛了一下。
重点是，此时卢清安的神色看上去也并不好。
“你说什么？”
卢清安直勾勾盯着她，“你不是和我开玩笑的吧？”
江缓缓不是没见过卢清安发脾气，或者说，打从她第一次见到卢清安起，他当时的样子就真的给她吓到了。
“什么……什么开玩笑？”
卢清安忍无可忍，“江晓兮不在你这儿？”
“她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医院的走廊上，大眼瞪着小眼，各自一脸懵逼。
隔了好一会，还是卢清安先反应的过来，“你们没有联系过？”
“有联系啊！她不是……”江缓缓突然想起什么，“不对，她也没跟我说她人在S国……我一直以为你们两在一起啊！”
卢清安的一颗心跌落到了谷底，“可是我查到的，她在年前，就来了H国，而且并没有离开过。”
“晓兮年前就来了H国？”
江缓缓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看走廊上路过的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她，忍不住稍稍压低了一些声音。
“怎么可能呢？新年的时候，她还给我电话拜年，如果她在H国……如果她来了这儿，为什么不来找我？”
卢清安没有说话，神色凝重。
他所调查到的江晓兮来了H国，这点不会有错。
但是江缓缓不知道她来了，也就是说，江晓兮就连江缓缓，她唯一的好友，都不曾联系。
她人虽然来了H国，却依旧不愿意和其他人联系。
想到她从前在这里待过一阵子，兴许现在是投奔了所认识的朋友，卢清安的心头就一阵堵得慌。
突然拎着行李箱，转身就要走。
“你和晓兮之间，发生了什么？”
江缓缓在身后忍不住问她。
“为什么她就连我，都要回避？”
很显然，问题并不是出在她们之间的友谊上，而是出在了江晓兮的心上。
她是怕江缓缓知道她过的不好，所以故意没有告诉她，又或是为了避免卢清安过来，通过她来找江晓兮。
江缓缓心里十分慌乱与自责。
这些日子，贺易天一直在H国，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比从前更近了一步。
她成天陷在恋爱的甜蜜里，竟然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好朋友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卢清安稍稍缓了下脚步，没有说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们之间到底是怎了？”
卢清安无奈地摇头，“为什么我和她，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是你的错吗？”
江缓缓盯着他问。
卢清安点了点头，“都是我的错。”
是谁的错已经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分开了。这就是卢清安的过错。
从头到尾，都是他的错。
“你滚吧！”
江缓缓说，“我不想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晓兮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一定是你伤害到了她。”
卢清安垂着眼，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听她的指责，过了一会还是试探着，“能不能帮我……”
“我不会帮你的！我可以联系上她，但是我不会告诉你她的联系方式，更加不会替你联系她。晓兮是我的朋友，你伤害到了她，我和她一样不会原谅你！”
江缓缓说这番话的时候态度是决绝的，丝毫没有一点的让步。
卢清安沉默地听完，缓缓点了点头。
“打扰了。”
他顿了下，转身拖着箱子离开。
江缓缓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知怎么觉得心头有些疼疼的。
H国的季候太冷，大部分人都会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唯有他穿着是单薄的风衣。背影看上去格外的消瘦。
江缓缓不知怎么有些觉得愧疚。
当初她和贺易天两人分手，江晓兮是竭力解释些什么。可是如今，她却是在一口替她回绝了卢清安。
她做不到像江晓兮那般，可她也同样是想为了她好。
在一份摇摆不定的爱情当中，选择放弃或是勇敢向前，其实内心所受的折磨都是相同的。
并不会因为选择勇敢地和对方在一起，而比分开觉得幸福。
相反，虽然觉得开心，可是那种提心吊胆，每一天都仿佛行走在悬崖边的感觉，一样的十分痛苦。
就像她现在，虽然和贺易天甜甜蜜蜜的在一起了。
但是她知道，这一切，终究还是不会长久。
不过就是饮鸩止渴，明知道没有可能，还是竭尽全力地去爱一把而已，而已。
*
江晓兮在墓园里一直待到天黑，也没有出现她想看到的身影。
卢清安并没有来。
也是，他怎么会来呢？江济州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又怎么会到他的墓前来祭拜一下呢？
所谓墓碑前的人，不过就是她所幻想中的。
觉得那应该是卢清安，事实上，也许不过就是一个陌生人。
“爸爸，你说，我应该这么做吗？”
她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自言自语。
一阵晚风吹过，四周树影摇曳，整个世界都仿佛是冰冷的，没有人回答她这个问题。
江晓兮没有急着回去。
虽然京城这个地方她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但是她回来，也不是仅仅为了去墓碑前祭拜一下江济州的。
江济州的案子虽然从修改后的法律上来说，已经昭雪了。但是他这么多年的冤屈，她并不想他白受。
哪怕如今不管什么，对他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但是对江晓兮来说，却是不一样的。
十二年的牢狱之灾，轻轻松松的一个修改法案，说冤枉就冤枉了。
而她在这期间所受到的屈辱监禁，她也不会这么轻易就当做什么没发生过。
有些事情终究是要有个明白的说法，有些人也终将为她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
卢清安没有想到，江晓兮竟然会主动联系他。
在陌生而毫无方向的异国他乡，他独自拖着箱子行走在街头，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事实上，他也就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手机响第一遍的时候他还没有想去接，等到铃声停了好一会，再次重新响起的时候，他才不耐烦地接起来。
“喂？”
语气十分的不友善。
那头沉默了好几秒，他有些不耐烦了，“哪位？”
也就是在一瞬间突然想起来什么，“……你是……江……”
“是我。”
卢清安承认，在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的时候，他的眼泪竟然一点也不争气的夺眶而出。
一个大男人，就这样在寒风凛冽的异国街头，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在流眼泪。
他被自己给造就的这一场景给吓得不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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