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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辅中文网 > 杜鹃皇后杜鹃富荣 > 001我是妾室
 
这天的雪簌簌的落了许久,到了晌午时分,天地间皆被套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袄子一般。直到天色渐暗,雪片才渐渐的停了。

家家户户燃起了灯火,高挂的灯笼火红火红的,在晚风下闪动着。

渐渐地,巷子里沿街叫卖的声音也跟着远去了,只留下一长串轻而浅的脚印痕迹。除却那悠悠远去的人影,在巷子里遍寻不到片许的人影。

而杜鹃却倔强的独自一人依靠在大门外,时而低下头哈着白气吹暖已然冻僵的手。

彼时,远处一只火光冉冉,在雪花纷飞的天地间留下异常刺目的光芒。

借着火光光亮,杜鹃瞧着一只轿子悠悠的晃了过来。行到近前,那轿子停了下来,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衣衫精美华贵的女子,云鬓高挽,说不出的高贵从容。

那会是谁家的娘子呀,生的真美!杜鹃在心底惊异。

那女子在杜鹃身前站住了,淡淡的瞟了她一眼,侧身问身后走过来的男子,“可是这家?”

男子微微点头,将手里的油纸伞撑到了女子头顶上,油纸伞上面淡淡的粉红色油染,在雪水晕染下仿若盛开出了一朵朵妖冶至极的花朵。

杜鹃看着那男子,她心里一惊,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男子看。

忽而,她想起了出嫁时嫂子张氏说过的话,她喃喃的道,“兄弟两人生的极像……”

难道……她神情恍惚了一下,忽然间觉得这该是梦境,她所期许的相见场景不该是这样。

想到此,杜鹃面色由红转白。瑟缩在冷风下的手也跟着心尖的微微抽痛握成微拳,“哎!”她欲言又止。

面前的两人却似乎未见到她一般,只低头看着脚下的路。

彼时,“就是了,我们进去。”男子牵过女子的手。

一旁的女子侧目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眼中尽是温柔,“总算赶到了。”

杜鹃犹如木偶,混混不知自处,她悄悄的挪动了一下已经冻僵的脚,试图使自己躲在更加隐蔽的暗处,却又不知如何迈步,生怕脚踩在松雪上的声音惊动那牵着手缓步前进的两人。

近了。

女子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两人便从她跟前走过。

“爹,娘。”男子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出来。

喃喃道,“我怎么竟然忘记了书信中的话,大婚初定,大婚初定,公主性情纯良,呵呵……”

大婚初定。

杜鹃反反复复的在心底念叨着,大婚初定,说的不是她,是呢,那一叠的书信中也未曾提到关于她的任何字眼,她还是一厢情愿的认为那是他的大男儿本性。

杜鹃看着那对璧人互相搀扶着走进了院子,留下成双成对的脚印痕迹。

她低头看着自己脚下被跺乱的雪霜,怎么也拼不出两对不一样的来。再看看自己身上有些淡了花色的花袄,再抬头瞧瞧那女子身上繁复的花色长裙。自己缝缝补补多次鞋面的绣花鞋,相比较那女子纤尘不染的秀质鞋面。

滴答,一粒冰凉的泪珠落在了她冻红的手背上。

“谁呀?”富家婆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儿子,儿子是你么?”

杜鹃双脚一软,移步跑进了院子,从两人中间穿过,直奔房门,咣当一声,房门紧闭,隔断了一室的落寞和感伤。

她捂住自己的嘴,呜呜的哭声仍是阻碍不了她的伤心。那是公主,他的相公不知她的存在,他是公主的夫婿,是驸马爷。

杜鹃,她又是谁呢?

外面悉悉索索的讲话声,过了不知多久也变成了门外吹进来萧瑟冷风,她蹲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抽泣着抹干了脸上的泪痕。

“死丫头,给我出来。”富家婆子一声低骂。

杜鹃从地上起身,吱呀一声,富家婆子迈步进了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给我哭哭哭,就知道哭,我儿子回来了,你给我安生点,别再寻死觅活,收拾收拾,去别的屋子住。”

“娘,我,别的屋子没有炭火。”杜鹃抵着头,小声说道。

“冻不死你,去我孙子那屋子睡,别碍着我儿子和公主休息,痛快点。”

杜鹃抽噎了一下,微微点头。富家婆子冷哼一声,出了房门。

杜鹃长叹一声,回神收拾自己的物什,却发现,出了身上的花袄子也没有值得她收拾的东西,就这样拍拍身上的尘土扭身出了房门。

路过屋檐下,杜鹃听着里面的低笑声,一家子其乐融融,好不欢畅,碗筷交叠,热气腾腾的饭菜香从里面蔓延着,杜鹃皱皱眉,提步快着走了几步去了小侄子的房间。

推门而入,氤氲的温暖扑面而来,房间狭小,只有豆粒大的烛火在漆黑的房间内跳动着。直到小侄子玩闹归来爬上了床,杜鹃都未曾见到富家的任何一个人,烛光摇曳,晃动着房间一抹孤单落寞的神情,烛火一旁,是杜鹃哭红的眼。

她一动未动,更不敢抬头,因为窗子对面就是她的房间,如今里面睡着她的相公和一位公主。杜鹃只消抬眼,对面那扇还亮着灯的窗子犹如一根针刺,狠狠的穿透她的心脏一般,疼痛难忍。

夜色越老越深了,外面的喜笑声也更做一阵阵的鼾声。

杜鹃无声的哭着,不时回头看着床榻上熟睡的小侄子暗自捶着一下胸口,心道,果真像的很呢!

不多时,对面窗子的烛火也忽而暗了,留下满院子的神伤,唯独杜鹃一人双眼如豆,盯着面前的黑芒。

这一夜,杜鹃辗转难眠。

晨起的时候床边的小侄子早早了没了影子,她裹住棉被缩着脖子,赖在床上一动未动,该用怎么样的表情去见她的相公?

不多时,小侄子捧着稀罕玩意小跑着进了来,一头扑在杜鹃的怀里,“婶婶,叔叔和那个婶婶出去了,娘叫我给婶婶送吃吃。”

杜鹃听到那称呼心尖抽痛了一下,泪水啪嗒啪嗒的流下了下来,她接过小侄子手里的包裹,捧在手里,却感觉那一点点的东西似有千万两沉重。

她拆开包裹,里面只有一只有些微冷的馒头,“杜鹃,嫁过去你就有饭吃,有白面馍啃,在家要挨饿的。”杜鹃想起一年前出嫁的时候娘亲的话,她本以为出嫁了,不至于饿肚子,有了银子,可以将他弟弟的买回来,可如今……

她低叹一声,“饿肚子岂不是快乐的日子?”

杜鹃一直静坐到晌午才穿衣起身,身旁的冷馒头也跟着凉透了心。

她站在门前,只是愣在小小的房间那推开门的手久久不曾落下。

吱呀!

推开门的是嫂子张氏。

杜鹃抬抬眼皮,一丝倦容陇上面容,“嫂子。”

嫂子张氏也跟着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别多想,娘与我说了些,我给娘说还是由我来说比较好,不然你这个倔脾气上来又挨了娘的打。杜鹃,虽然你是先嫁进来,毕竟是富家的媳妇,妻妾咱们不在乎那些。”

杜鹃一愣,满是泪水的眼不住的看着她,“嫂子。”

张氏摇摇头,“嫂子知道你委屈,哭也没用,你嫁进来那日上吊过,不也是没什么用处?虽说咱们是先进门,可……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女人啊……不说那些了,慢慢来,日子要过,人要活,想那些就没奔头了。”

“妾!”杜鹃低声念着。

张氏继续叹息,低声道,“杜鹃,想开些,这年月,只要有口饭吃,正房妾室又如何,更何况,当初你们也不是没拜过堂?咱们是富家的媳妇,就要守住本分,该说的该做的,不用我们说,杜鹃,听嫂子的,别想不开,”

杜鹃微怔,脸色煞白的望着她,“嫂子!”

一年前的往事历历在目,她与一只咯咯乱叫的大公鸡拜堂,胡乱的被推进喜房,而陪她入洞房的确是一只冷冰冰的木头桩子。

她以为盼望一年,总归会盼到两国交战结束,她的相公会一路欣喜的回家,她曾在心底试想过一万种可能,唯独没有昨夜的那般情形。

张氏推了她一把,“别哭了,好歹咱们家也是皇亲了,擦擦眼泪跟我出去吃饭,一会可别出乱子,小心挨娘的打。”

杜鹃憋住泪水,微微点头,张氏一走,她赶忙扶住门框,却还是瘫软在地,“啊……”沉闷的哭声在房间内久久回荡。

天暗了,杜鹃才从房间里出来,抬头就看见富荣,她的相公,正端坐在正中央,杜鹃抬步就要走。

“你是杜鹃?”富荣问道。

杜鹃收住脚步,侧过身去,微微点头,“是。”

“我听娘说,当年给我说了一门亲,不过……”他顿了顿,又道,“你可以拒绝。”

晴天霹雳,杜鹃浑身一颤。她不可置信的回转头看着他,盈盈水目,颤抖着唇畔许久才道,“我已经是富家的媳妇,相公,相公要休了我?”

“我们没有拜过堂,没有夫妻之情,更没有夫妻之实,那些礼钱也不必送回来,这一年就当做你在我们富家做了丫鬟,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杜鹃抽泣着,借着满室的灯火她瞧清楚他的脸,白白净净,俊秀非常,为何英俊翩翩少年郎却能说出这样薄情的话,“我是富家明媒正娶的媳妇,秉承三从四德……”

“呵呵……”一声轻笑。

公主宁若晴从里面走了出来,身旁的丫鬟也跟着笑出声来。

宁若晴走到富荣身旁道,“三从四德,呵呵,相公,你们清月国的人竟然这般死心眼,杜鹃姑娘,你嫁给谁了?可有凭证?”

杜鹃呆愣,看着面前的两人竟说不出一丝反驳的话来。

宁若晴又道,“哦,该是我忘记了,相公的书信中有说过,家里给说了一门亲,呵呵……”她好笑的轻笑一声,又道,“可那是一年前的事情,当时,相公正在我们大凌国内统领千军,如今清月国已经覆灭,是不是清月国的媳妇也……呵呵……”

苏娟只觉得头昏目眩,满堂的人影重叠,冲冲撞撞的话语和笑声在她眼前晃动,天旋地转间这一年的事情不断的在她脑海里盘旋。

她盼望的,期许的,渴望的,如今都成了一堆梦幻,被眼前的两人挥手散了个尽。

噗通!

杜鹃倒地,似乎冰冷的地面才能叫她寻找到一丝希望,她喃喃的唤着,“妾,妾。”

“杜鹃?”张氏从外面跑了进来,蹲下身扶起她,“傻丫头,怎么了?”

杜鹃看着那两人渐渐走远,随之而来的富家老婆子和富家当家也跟着富荣一并走远,她无助抓住身前的唯一一丝希望,祈求的问道,“嫂子,我,我到底是谁,我是谁?”

“傻丫头,二弟没休书,自是没有休了你,他那么说是不想你有负担。你看,那是公主,不是咱们清月国的公主,是大凌国的公主,咱们现在都是大凌国的臣民,清月国覆灭了。杜鹃,我们已经寄人篱下,杜鹃,没人逼你,想做富家的媳妇,咱们就堂堂正正的做,可别想不开。”

杜鹃眼神涣散,期期艾艾的轻声道,“媳妇,呵呵,我是富家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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