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发热了一日过后，总算在服了药第二日不再发热，只是却忽而转了全身发冷。此时正值盛夏，我裹上了最厚的被子也还是仍然觉得彻骨寒冷。
花妖听我描述过这百般的不适之后，踌躇着要不要去找玉衡，玉衡便自己找上门来了。
玉衡提着个药匣进来了，见我卧病在床这副模样，眉头紧蹙，道：“你这是风热，不是风寒，不好这样穿得厚，要逼出病来的。”
我摇摇头，正要开口，花妖已经替我说了：“幸好你来了，快给她瞧瞧。她今天一直觉得冷，也不知为什么，纵是裹了这么多也没用。”
玉衡放下药匣便坐到床边，按脉诊断，眉头微松：“不必担心，单看脉象并无异样，我想大抵还是她之前受伤的缘故，待我开些调和的药给她就是了。明日若病势还是缠绵，那就是严重了。”
花妖连连点头，我只裹在被中瑟瑟发抖，任她们在那里为我筹划。
我下意识伸手到胸前衣襟内去摸那一块慕青骨留给我的玉珏，却猛地发现玉珏已经不见了。这时候我才想起来，早在老鬼山他昏迷之际，我便已经将玉珏取下来放在他身上了，为的是要让他更好的恢复，事后也并未拿回。
那本就是他的东西，他给我本不是出自真心，还给他，彼此都是个心安。
我这一日喝了许多药，纵是花妖熬了清粥来给我吃，也只是一股子浓重的药味。
“姐姐，药好苦。”我在花妖又一次端来一碗药之后，撅起了嘴不愿意再喝，花妖只当哄孩子一般对我道：“好阿召，乖阿召，不喝药怎么好？你看看你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吃药，要是慕道长知道了，也会担心的。”
我一口气喝完了那一碗：“今天的再没有了罢？”
花妖塞过来几颗蜜饯梅子，我吃在嘴里却觉不出甜味来，只勉强能盖去一点苦味罢了。
“好好吃药，好了便不用吃了，也不用受苦了。”花妖摸了摸我的头，声音听起来格外柔缓，“你看，你已经赚了那么多银子，是许多人几辈子都赚不来的，咱们还求什么呢？等你身体好了，就在长安待着——或者你想换个地方生活，咱们就换个地方，从此，你便罢了此门，好不好？”
“不行，姐姐——”我有气无力地反驳她，“我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必须要做的事情。”
“什么事情那么重要？关乎你的师父？或是关系到你自己的性命？”花妖少有的气急了起来，声音也提高了些。
“我……”我不能把计划杀了百里立冬的事情告诉她，若是告诉她，她必然会阻拦，“对，就是我师父。若我自此淡出，师父到哪里去知道我的消息？想必她也会担心。我也只有混迹于这个行业，才有得知师父消息的可能。”
花妖听我答的是我师父，神色复杂了些，却欲言又止，终于是没有说什么。
“怎么了，姐姐，有什么不妥的么？”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若你再见到你师父，会发生些什么。”
花妖远超常人的感应能力我是最清楚不过的。不过我与师父若是相遇，想必也是会在某种境遇下才会有的事，那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也不奇怪。
“姐姐，今天陪我一同睡罢，我好冷。”
我睁大一双眼睛看着她央求着，花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这一夜我梦了很多，全是关于慕青骨的。关于我是怎样遇到了他，怎样与他一次次相见，逐渐相知，逐渐对彼此生出了情意……
这万般都可以作假，难道他的眼睛也可以做得假么？
我始终存了几分希望，他第一次把那玉珏给我的时候，不全然是为了他的昆仑，也有那些微的可能性，是单纯为了我的身子好。
也许会是这样罢？
醒过来的时候，玉衡已经坐在床头了，见她含笑神色便知她轻松了许多。
见我睁眼，玉衡更生笑意：“你醒了？睡得可还好？”
我揉了揉太阳穴：“头有点痛……不过还好。”
“怎么样，今天还有发热或是发冷的感觉吗？”
我听她说才发觉自己已然没了任何不适的感觉，除了唇舌间仍残留的药的苦涩滋味。
“玉衡姐姐，我今天好像已经都好了——不冷也不热。”我想到不用喝药，也不用再病恹恹地歪在床上，心里便觉得松快。
“好了就好，玉衡，你看她还用喝药么？”
花妖倒了杯茶递给玉衡，玉衡喝过一口方道：“我看脉息也是好多了，不过药还要喝几日才成。”
我立马又是哀声连连，只觉得又多了好大一桩苦差事：“罢了罢了，我也只好随你们摆布是了。”说罢打了个哈欠，又觉得一阵子困意袭来，“姐姐们，我又困乏了，再要吃什么药，也只等我醒了再说，可好？”
说罢我闭上眼，毫不费力地便睡着了，像是几个日夜都没合过眼一般。
再醒过来时，屋内已经空无一人了，我揉揉眼睛，看看窗外，似乎已经到下午了。
这一觉睡得也实在太长了，且睡得黑沉，梦都没做。可睡了这么久，我没觉得更清醒了，只觉得更加困乏，仍是想要睡下去。
这样下去不成。
我起身穿上衣服，想着出门去买点菜回来，推开门，出了卧房，只有无垢在门前廊下懒懒地躺着晒太阳，见了我眼皮子都懒得抬。
“懒猫，越发胖了。”我笑着低声说了它一句，往茶室走去，却见茶室中两个人对面而坐。
“……姐姐？”
我看到花妖对面之人，皱了皱眉，唤了一声花妖。她见我来了，推着轮椅向我过来。
“不是说，若他来，不要让他进来吗？”
来人正是慕青骨，此刻一双星目正灼灼盯着我，似乎能看穿我每一寸心思。
“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惦念着他？”花妖压低了声音，“你又病了，若能见到他一面，想来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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