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屋中走到大门的这短短几步，萧 竹想了很多。
他想如果元昱来了，他该说些什么，做些什 么。
而元昱又会怎么做？
他会发火，会把他带回府上逼供，还是一怒 之下，在这里就将他杀死。
可他没想到，元昱见到他的第一句是，
“你怎么不打伞。“
太出乎意料，以至于一瞬间，泪水从眼眶中 流了出来，同绸缎上的雨水混合。
但很快，他回过神。
因为有紧密的脚步声从两侧过，包围了身后 的屋子。
顿时，身后传来女子的尖叫和吴望的吼声。 “放了他们，”萧竹向来温和的声音，现下有 些偏冷，如这一场大雨。
元昱抱住他的手一滞，而后狠声道：“你知道 他们是谁么？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么？“
萧竹没有回答。
“你病还没好，不可淋雨，你同我回去，“元昱 拥着他，往门边走，可萧竹站在那里，-动不 动。
“你什么意思！“元昱又提高了声音。
“你先把他们放了。“
“你在威胁我！“暴雨中，元昱的声音夹杂着 怒火。
萧竹心里一痛，他想问他的威胁有用么，元 星会在意么。
可现在看来，元昱似乎还是在意他的，也许 他还是可以，恃宠而骄一次的。
“没错，“萧竹道，“你把他们放了，我就跟你 走。
元昱捏紧了拳头。
他就这样在意吴望？
能为了吴望，在暴雨中为他求情？
“好，我放了他。”
萧竹同元昱回了府。
他本以为，元昱会立刻审问他。
阿音是前朝余党，甚至地位不低，若想给他 安一个叛国的罪名，都绰绰有余。
可元昱没有。
他只是被带回了寝宫，禁了足，却送来姜茶 和药膳。
自从他说不喜喝药，元昱就把他的药换成药 膳了。
原本萧竹心里有无尽的话想质问元昱。
可现在，他只有委屈，满心的委屈。
元昱待他是极好的，好到总能让他忘记，他 长得像谁。
可阿音的话，司培风的名字，无时无刻不在 提醒他。
假的，这一切宠爱都是假的。
被禁足的第三日，元昱来看他。
萧竹坐在床上，面上不见悲喜。
“今天气色看起来不错，“元昱在他身边坐 下，“药膳还合口味么？“
萧竹垂着头，问：“阿音和吴望呢？”
元昱脸色沉了下去，“你就没有別的话想对 我说么？”
“我知道你不会放了他们，但，“萧竹露出一 抹苦笑，“她好歹怀着你的孩子，你不要下手太 狼
“我的孩子？ ”元昱目光一凛，“她都跟你说了 什么？“
“她怀孕六甲你不知道么？ ”萧竹转向他。 元昱几乎冷笑出声。
那个女人，他自成亲就没碰过她，谁知道是 哪里来的孩子！
“你替她不平？你知道她是谁么？“
“我知道，“萧竹愤声道，“她是前朝的长公 主，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
“我是娶了她没错，但我从未碰过她，你听她 的鬼话“
“好，这些是鬼话，”萧竹打断他，浑身发 抖，“她是假的，孩子也是假的，那司培风呢？“ 元昱怔住了。
眼眶里积满了泪水，仿佛一眨眼，就会决 堤，“你信上挚爱的培风呢？你和我做时口中念 着的培风呢？也是假的么！“
元昱面色苍白：“你都知道了些什 么？“
“他们说，我在眼上蒙着布，可面容和司培风 有八分相像，“萧竹顿了顿，抬手伸向脑后，用力 —扯。
黑色的绸布随之落下，萧竹那双灰色的眸子 露了出来。
如今他的眼睛还是不能看见，只能模糊看见 一个影子。这个影子，不足以让他看清元昱脸上 失神的表情。
“现在呢？我和他像么？〃
元昱张了张口，却如鲠在喉，一个字也说不 出来。
不像，因为你就是他，你就是他啊
见他沉默，萧竹惨然一笑，“元昱，你想我做 司培风的影子，就不该放任我出去。”
“你该囚着我，断了我和他人的一切联系，让 我满心都是你，依赖你信任你。”
“那样的话，我会甘心接受不属于我的一切， 直到你玩腻，或是我死。“
一行清泪从灰色的眼中流下，萧竹哭道：“可 为什么现在就让我知道真相，知道你是如何负 了司培风，又是为何待我这样好，我宁愿什么都 不知道，元昱，我真的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他没有去试探吴望，没有见到阿音，没 有听到那些话，他就可以继续以前的日子，以为 元昱至始至终只爱他一个人，哪怕这是个梦，他 也不要醒过来。
可他现在做不到了，他不能欺骗自己。因为 元昱所谓的爱，是他从一个叫司培风的死人那 里偷来的。
“你爱过司培风么？“萧竹突然问。
有些可笑，明明自己已经这样惨了，却还是 忍不住为那个别人口中的司培风感到悲凉。
用尽一生去爱一个人，那人叛变，最后绝望 而死。
他想替司培风问问，值得么？
元昱这样的人，值得去爱么？
元昱看着他，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过了许 久，问：“如果你是司培风，你会如何？“
说完，死死握紧了拳头。
如果他是司培风
萧竹笑了。
如果他是司培风，知道他爱的人，会叛他负 他，他会一样，在那人大婚的第二天，凄凉自尽 么？
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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