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11月20日，周六，微雨。
“打你这个小人脸，让你一辈子没人娶，打你这个小人头，让你血流满地，打你这个小人身体，让你一辈子恶病缠身……”
我和鄢雅婧在楼梯间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咒骂声。
“你和小丽就住在这里？”我习惯性地扶了下楼梯扶手，沾我一手白灰，拍掉手上的灰尘问道。
这是老市委家属楼，经久未修显破旧不堪，楼道墙壁上的墙灰很多地方已经掉落，露出红色的墙砖，阶梯上更是潮湿不堪。
“这里比较便宜，我家和小丽家都是外来户，在这里住了五年了。”鄢雅婧说道。
幽暗的楼道里亮着两支红色蜡烛，一位中年女人蹲在墙角，右手拿着一只拖鞋，拍着地上的黄色草纸人咒骂着，阴风拂过，地上的纸钱随风飘荡。
当我看到她的时候，中年女人似有察觉，站直身子，别过头望着我，她披头散发，圆规似得双腿，挑着一双竖眉，脸上挤出一抹冷笑。
随即又蹲下身子，开始拍打着地上的黄纸人。
“脸无四两肉，人比蛇蝎毒，孽种，贱货，打你个小人脸……”比起蒋晴的嘴巴，我觉得中年女人更为恶毒。
“走，别看了！先去我家等会再下来。”鄢雅婧拽了下我的手说道。
“她是小丽妈妈？”我问道。
“是的，脑子有点问题，没事就打小人！”鄢雅婧说道。
“打小人？”这种事情我只听说过，但从来没见过，探出头想多看两眼。
“别看了，犯忌讳，会祸事的。”鄢雅婧拽着我往楼上走。
“祸什么事，我又没得罪她。”我很不解。
“哎呀，跟你说你也不知道，反正别瞎看了，走吧。”鄢雅婧拉着我上楼。
鄢雅婧家里很干净，打扫的一尘不染，一张套着用确良沙发套的俩人座沙发，沙发前有张茶几，在茶几上看到两张照片，准确来说是一张，被撕成了两半。
趁着鄢雅婧给我倒水的机会，我拿起一半照片看了看，是个男人，穿着一身军装，很是精神。
当我拿起另外一半，不由怔住，是个女人，只不过脸被剪掉了，留下一个洞在照片上。
怎么回事，关于她家的情况，鄢雅婧从来未跟我提及。
当我看到这张照片，很容易想到她们家发生了什么事情，与我相比，我觉得鄢雅婧更为可怜，毕竟许昌是爱楚美昕的，但鄢雅婧爸爸呢，留下的只是恨。
鄢雅婧倒水回来，刚好撞见我在拼凑着照片，抢过我手里的照片拼凑看着，坐在我旁边沉着脸一语不发，两张照片从她的手中滑落。
沉默了一分钟后，我转过身，把她的手握在我的手里，轻轻地，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我知道我的安慰是那样的单薄。
爸爸的结婚照藏在钱包的最里面，而鄢雅婧爸妈的结婚照却千疮百孔，是那样的卑微。爱情总是让人失望的，亲爱的婧，这个时候你还会相信爱情，向往爱情吗？
“哈啊，啊哈，希望你会了解我，我的心永远属于你，希望你你会来看我，温暖我寂寞的心窝……”鄢雅婧哼着歌，跟我爸爸那天醉酒哼的曲子一样。
是那样的哀伤，悲痛，孤独。
没有永远的爱情，爱情，不值一提，时间摧毁一切。
我搂着她，婧不知不觉留下了泪水。
“不管以前你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也不管你现在承受着什么样的痛苦，我知道，我都知道，更能体会到。”我的声音在她耳际响起。
“是因为楚老师吗？”鄢雅婧怔怔望着我那满是忧伤的脸问道。
我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她，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要快乐地活下去，不因为任何人而活，就像爸爸说的那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鄢雅婧收拾了下自己那糟糕的心情，朝我盈盈一笑，笑的很假，但我知道，她正努力地调整自己的心态，而这种心态像是一颗充满希望的种子，向往着明天明媚的阳光。
和鄢雅婧一起下楼，小丽家门口的蜡烛已经燃尽，留下两团红色的烛油和一些燃烧殆尽的纸钱。
“咚咚咚……”
“婧婧，你怎么来了，快进来。”鄢雅婧敲开门，丽妈就打开房门，说道。
丽妈脸上堆满笑容，和之前那个尖嘴猴腮的女人判若两人，屋子里有股很重的香烛味，乱得一塌糊涂，看得出来，丽妈根本没心情整理。
“这是许慈，是小丽的好朋友，她走了，我们过来拜拜她。”鄢雅婧沉声说道。
丽妈点点头，领着我和鄢雅婧来到小丽的灵前，给我们一人三支香，我们在蜡烛上点燃，跪下拜了三拜。
“哎……”丽妈叹了一口长气。
“人死不能复生，阿姨您节哀。”我说道。
我不说还好，一说丽妈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于是我们把她推出小丽的房间，坐在大厅里的竹椅上。
“这丫头命苦了，被人抽掉魂魄还不算完，还将她害死，真是造孽啊。”丽妈抽泣说道。
抽掉了魂魄！难怪在医院看到他们的时候，就像是行尸走肉，原来如此。
“怎么会这样？那你知道是谁害死她的吗？”我反问道。
“不知道。”丽妈摇头道。
“那这段时间你发现小丽有什么异常吗？”鄢雅婧问道。
“前段时间，这丫头谈了个对象，带回家来给我看，男孩子不错，长得还挺俊，普通话说的很蹩脚，后来我才知道是个日本留学生。”丽妈娓娓道来。
“那后来呢？”我继续问道。
“那天我让他留下吃饭，在买菜的路上碰到一个小伙子，也是个日本人，要我反对小丽和她的男朋友交往，我问他为什么，他告诉我说她是小丽男朋友的哥哥，再后来小丽就被抽了魂魄，我以为是那个小鬼子搞的鬼，所以就打他的小人。”丽妈叹气道。
我记得董文前两天跟我说过，小丽是被阴阳师召唤为临时式神，难不成那个日本人是日本阴阳师？
“阿姨，你是怎么知道小丽是被抽走了魂魄呢？”鄢雅婧问道。
“我们都是农村的，相信那些东西，所以就找半山寺的高僧问的……”丽妈没有隐瞒全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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