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兰轩面色不改，“哦？什么孩子？是哪个佣人的小孩吧。”
闻言，莫轻诗失望地收回视线。
她是知道的，那个孩子身上穿着的衣服价格不菲，不是这里的佣人可以买得起的。
一路回到她休息的房间，穆兰轩又哄了她几句，起身又要离开。
莫轻诗抬手拽住了他的手腕，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被她拉住的人微诧，片刻后回过头来，神色无奈地看着她道：“不行啊，轻诗，自己休息，好吗？”
一直都是这样。
莫轻诗的手微微紧了一下，又很快松开了。
这头，穆兰轩关好房间的门，转身时脸色已经变了，跟五年前的“先生”如出一辙。
“先生，有什么吩咐？”
管家见他出来，立刻上前迎接。
“把他给我带出来。”穆兰轩面色阴沉的吓人。
管家微微颔首应了下来。
很快，刚才莫轻诗撞见的孩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样的背带裤，一样的锅盖头，脸上的神情却变成了隐忍。
“利尔，你是怎么管教他的？为什么让他乱跑？”
穆兰轩不耐地看着男孩身边站着的男人。
这是韩威给这个孩子找来的家教，负责给他洗脑般的教育，以及监控这个孩子的一举一动。
听到他的责问，利尔脸上还带着笑意，垂眸看向一脸隐忍的小男孩，道：“跑出去了吗？看来是惩罚还不够狠。”
听到惩罚两个字，孩子的眸子狠狠地缩了一下。
大人们却不肯就这样放过他。
“脱了衣服，威廉。”
男孩瑟缩了一下，抬眸瞪着面前高大的男人，像一只凶猛的小兽，试图做最后的抵抗。
“威廉！”利尔不悦地加重了语气。
终于，孩子咬着下唇抬手一件一件地褪去了身上的衣物。
整洁的衣物下面，掩盖着深浅不一的伤痕。
就在利尔又要当着众人的面下手时，一直在过道里看着的莫轻诗冲了出来。
“不行！”
在看到这个孩子一身的伤时，她怎么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就这么跑出来把孩子护在身后。
“小姐……”
利尔为难地停下动作，扭头看向穆兰轩。
男人已经恢复了翩翩公子的形象，笑的柔情蜜意。
“轻诗，过来，你不应该这么做。”
闻言，莫轻诗回过头跟他对视，视线里满是挣扎。
“兰轩，他还是个孩子，为什么要打他？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好。”
在她身后，男孩慢慢垂下了眸，一言不发。
“穆家一直都是这么教育孩子的，轻诗，你比谁都清楚。”
穆兰轩的话好像一把钥匙，开启了莫轻诗对于他们以前的回忆。
十几岁的穆兰轩跪在地上，被鞭子抽的浑身是血，任凭他求饶哭叫，那根鞭子也径直挥舞着。
“兰轩，你是被这样教育着长大的，难道你没有意识到这种方法的残忍吗？”她从回忆中脱离出来，仍是不肯让步。
穆兰轩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
“为什么要惩罚他？他做错了什么？”莫轻诗一句又一句地追问。
半晌，穆兰轩压抑着怒火，沉声吩咐身边的人：“把孩子带下去。”
莫轻诗回眸看着那个孩子被几个大人簇拥着离开，脸上还有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她不知道的是，她这次的求情会给这个孩子带来更严酷的惩罚。
一直到飞机落地，莫轻诗才终于第二次见到了那个孩子。
“威廉，你怎么样？”她追上男孩，焦急地问了一句。
男孩头也不回地反驳道：“我不叫威廉。”
他是一个没有名字的怪孩子，威廉只是利尔为了方便给他想的一个称呼。
每个人对他都有不一样的称呼。
管家曾经叫他少爷，女佣叫他孩子，韩威叫他小狗，利尔叫他威廉……
莫轻诗慢慢停下脚步，不解地看向刚从飞机上下来的穆兰轩。
“我们回来了，轻诗，要准备好啊，不可以离开我。”
穆兰轩又重复了一遍出发前的那番话。
莫轻诗顺从地点了点头。
一行人径直上了管家事先准备好的车。
到目的地的路上堵起了车。
车队彻底在车流里被冲散了。
莫轻诗看着窗外，心里满是那个只见了两次的小男孩。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起他，莫轻诗都会觉得一阵心痛。
或许是女人天生的母性作祟，也或许是那个孩子本来就让人心疼。
窗外的车流缓慢地移动着。
一辆黑色的车跟他们擦肩而过。
旋即车厢里响起了一个女孩清脆的声音。
“爹地！我看见妈咪了！”
薄靳深眉心微拧，从后视镜看着正趴在车窗上的薄安。
“安安，坐好。”
“我看见妈咪了！”薄安乖顺地坐回位置上，眼睛闪闪发亮。
她肯定没有认错，那个女人跟爹地卧室里的照片一模一样。
薄靳深没有回答。
五年。
他找了洛青池整整五年，没有一点音讯。
之前洛青池留下的那个名字也让人摸不着头绪。
在看到那位叫大卫的顶尖的心理医生时，薄靳深曾经产生怀疑。
他们连夜带人到那位医生的住处找人，却屡屡碰壁。
五年的时间，他一直对子卿的说法持有怀疑态度，却找不到任何疑点来反驳。
他相信洛青池还活在世界的某个地方，却不相信他们会相遇在这样的街头。
“爹地！”
薄安没有得到回应，大声地对着他叫了一声。
薄靳深收起思绪，波澜不惊地看着神似洛青池的女儿，道：“你认错了。”
“我没有！”薄安气呼呼地瞪着他。
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薄老爷和叶岚对她几乎百依百顺，让她不愿意接受别人的质疑。
薄靳深的视线从后视镜上移开，看着前面缓慢移动的车流，神色慢慢严肃起来。
后座的薄安可以清楚地从后视镜看到薄靳深的表情。
见他沉下脸，薄安乖乖地安静下来，却还是不住地扭动身子想要寻找刚才看到的面孔。
一路回到薄家。
薄安不等薄靳深开口，自己乖乖地从车上跳下来，蹦蹦跳跳地去牵爹地的手。
薄靳深任由她牵住了他的手指，却没有任何回应，就那么带着她走进了别墅。
“靳深……”
薄老爷子在看到他们俩出现时，忍不住拧起了眉。
薄靳深微微颔首，随即毫不留恋地从薄安手里抽回了手指。
“太爷爷！安安好想你！”
薄安微微厥了下嘴，很快恢复成了一副高兴的样子，扑上去抱住了薄爷爷的腿。
见他们一老一少和乐融融，薄靳深转身往楼上走去。
“到书房等我。”薄老爷子沉声叫住了他，接着低头摸了摸薄安的头，道，“安安乖，上楼去找外婆玩，太爷爷有话要跟你爸爸说。”
薄安笑着点了点头，自己一蹦一跳地上楼进了叶岚的房间。
在她身后，薄老爷子脚步沉重地上了楼，在书房门口站了许久才开门走了进去。
书房里，薄靳深站在窗前，视线定格在书桌上的一张照片上，听到薄老爷子进来的动静时也没有一丝反应。
“咳……”
薄老爷子低低地咳嗽了一声试图吸引薄靳深的注意力，却没有任何成效。
顺着薄靳深的视线看过去，书桌上的照片里，洛青池一袭长裙依偎在他怀里，笑的很是甜蜜。
薄老爷子不由得长叹了口气。
一眨眼都过去五年了。
纵使他不愿意相信，现在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青池她真的不在了。
“靳深，我们谈谈。”
薄老爷子缓步走到了薄靳深面前，面容严肃又不掩难过。
他本来是想好好地跟薄靳深谈一谈的，可看到洛青池的照片，薄老爷子的心又软了下来。
闻言，薄靳深终于回过神来，从照片上收回视线，从容地看着老人。
“谈什么？”
薄老爷子转身在书房的沙发上坐下，手里拿着薄靳深刚才盯着的照片，低声道：“我知道你忘不了青池，你还在找她，我不会阻止你，可是，对于薄安的态度，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薄老爷子一边说，一边在照片里洛青池的笑脸上摩挲。
“薄安是青池留下的孩子，虽然她长得确实像青池，但这不应该成为你对她疏于照顾的理由。”
从洛青池消失开始，薄安一点一点长大，薄靳深对她的态度也一点一点地冷淡。
他知道，原因都是薄安那张神似洛青池的脸。
就连他有时候看着薄安都会想起已经消失的青池。
可靳深到底是孩子的父亲。
薄安已经没有妈妈了，父亲再这样对她……
薄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对面的人。
“爷爷，你知道我的心情。薄安……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薄靳深抬手按了按眉心，提到这个问题，他有几分烦躁。
他也知道自己对薄安的态度有问题，偶尔也能感觉到薄安的失落。
可对于那张脸，他能做到的仅仅是不拒绝而已。
尽管如此，有时候他还是会不敢看薄安的脸。
“薄安已经五岁了，靳深。”薄老爷子说服不了他，叹了口气起身，“是要开始记事的年纪了。”
长大以后，不知道又会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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