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航原先以为看到他们家大人笑已经是这世上顶可怕的事了，没想到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就见到了更可怕的场景。
夜半时分悄然入宅，将所有能控制住的人都全数控制，着黑衣，执利刃，三个奶娘以及其他清醒着的人都做好了明年的今天就是他们祭日的准备。
九殿下吼的一句‘稚子何辜’其实让在场的很多人都有所触动，但那又如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做坏事的人讲究的向来是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风中夹杂着淡淡的尿骚味，这个孩子的一泡尿勉强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但当牛犊遇上老虎，牛犊怕不怕老虎一点儿都不重要，于老虎而言，它就是一大坨可以饱腹的肉而已。
“大人，那边是厨房，灶上有热水，不然您去洗洗换身衣裳？”
入宅之前他们要探查宅子周边的情况，拟定出他们可以用于撤退的路线，同时也封堵住宅子里的人可以用来逃离的退路。入宅之后，也要对宅子里头的情况进行细致了解探查，这样不论出现什么意外情况都好及时应对。
杜航头一回见到长得这么好看的娃，并不希望他这么快就夭折在他们家大人手里，想着能多让他活个一时半刻都是好的。
“你去弄点儿热水来。”唐敬言话落，无视杜航想要伸手去接孩子的动作，抱着孩子就往屋子里头走，走到一半，他回过了头，冲着王奶娘所在说，“跟着。”
一般能给人做奶娘的妇人都长得眉清目秀的，毕竟孩子年纪小，可经不住吓。但杜航看着，三个奶娘之中，唐敬言点名的这一个并不算是长得最好的。
显然，想歪的人不止杜航一个，王奶娘的想法也和杜航差不多，以为这个蒙着脸的‘大人’对她有了什么非分之想。若论容貌，她自是不如程奶娘和田奶娘的，但论身段，别说她们了，便是府里的那些姬妾也未必能比得过她。她平常白日里为了避嫌向来穿的是宽大的衣裳，晚上虽然要带孩子，但也不可能一整晚都和衣而卧，她这会儿穿着的寝衣是比较贴身的那一种。
心中虽然不愿，但看了眼周遭形势，王奶娘最终还是咬牙跟在了唐敬言身后。比起贞洁，她更想留住性命。
片刻之后，杜航提了两大桶热水，季泉提了两桶冷水，一前一后地进了屋。怕一人撞破大人的好事，杜航硬是拉上了季泉作伴。
屋里燃起了好些蜡烛，映着屋内亮如白昼。那孩子被放在了桌上，襁褓散开，小手乱挥，小脚乱踢，唐敬言站在桌边静静地看着他。至于那个奶娘，远远地站在了屋内不起眼的角落里。
“咳，大人，热水来了。”
“把那边的铜盆拿过来，放这儿，往里倒热水。”
杜航看见铜盆的第一眼不是在想这个铜盆平日里是用来净面还是净手的，而是……
‘老天！他们家大人这是准备用一盆热水活活烫死这孩子吗？是不是也太狠了点？’
“大，大人……”杜航想说，您就算是真的小肚鸡肠生这孩子的气，气被他尿了一身，大可以一刀结果了他，给他个痛快，何必这般折磨于他。毕竟他年岁小，拉屎撒尿都是正常反应，根本就不可能是故意的。他尚在斟酌要如何用词才能不得罪唐敬言，唐敬言已然出声催促，“还愣着做什么？动作快。”
“这盆只怕不够大。”这要是把孩子泡下去，下半身熟了，上半身还在哭……杜航的心尖颤了几颤。
“洗个屁股罢了，应该够用。”
“洗……洗什么？屁股？”杜航瞄了眼唐敬言还在滴尿的衣摆，眼神不免有些古怪起来，都这样了，就洗个屁股？是不是也太懒了点儿。不是应该一桶水从上往下一浇……
见杜航傻了一样愣在原处，半响没有动静，唐敬言不想再动口，直接几大步走到了王奶娘跟前，把孩子递到了她怀里，然后转身开始往盆里倒水，最开始倒的是热水，倒了一个盆底之后，唐敬言手上动作一顿，杜航只听见他说，“不对，要先倒冷水，然后再倒热水。”
确定盆里的水温适宜之后，唐敬言重新抱回了孩子，这一回，利落地解开了他的襁褓，小衣裳小裤子还有尿布全都扒了个干净，在烛光的映衬之下，胖乎乎的小娃娃看着比刚才还要更讨人喜欢。
在杜航屏息凝神盯着他的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唐敬言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孩子放到了水里，并未如杜航以为的那样头朝下，而是坐姿。还别说，小娃娃坐在水里还蛮有意思的。
被放到水里之后，那小娃娃先是一愣，而后小手先是试探性地碰了碰水，几息之后，大约觉得水是不会伤害他的，他就开始用手拍水，不仅是小手，小脚也不大老实，不停地往外撩水，整个一个鲤鱼散水，活泼得很。
“听话。”唐敬言本来一手扶着他的背，一手准备给他洗洗的，没想到他一动弹，溅了唐敬言一脸的水。唐敬言抹了抹眼睛，拉掉了面上绑着的面巾。
唐敬言说话的音调有点儿冷，杜航听着都有点儿怕，偏偏小娃娃非但不害怕，还一个劲地冲着唐敬言咧嘴傻笑。
想杜航一个光棍，连媳妇儿都不知道在哪儿飘着，直接就被这陌生娃娃的一个笑给虏获了，只觉得他安静的时候可爱，笑起来就更惹人疼了。这样一个孩子，任谁都不会忍心伤害他，只想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跟前才好。
“你过来扶着他。”这话，是唐敬言对王奶娘说的，刚才还十分害怕的恨不能躲进墙角的王奶娘，在唐敬言拉掉面巾之后，只目光发直地盯着他的脸出神，似是没有想到面巾下头会是这样一张脸。
半响之后，她反应了过来，“哦，马上来。”王奶娘有些扭捏地走到了唐敬言身侧，轻轻扶住了孩子的背，柔柔地开了口，“这位大人，这样的事，还是由民妇来做吧。”
“是啊，大人，让她来吧，您也赶紧去洗洗干净。”杜航觉得，就算唐敬言能忍一时，只怕也没法忍一世，趁着他还能忍的时候，把他劝走这样对谁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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