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罢，这会儿风大，一会儿还要下雨。”他低声道，“我去给他们送伞。”
瞧着阴沉沉的天，的确是要下雨前的征兆。
佟盛荷点了下头，“也好。”
祝九郎去送伞，佟盛荷去灶房做两人的晚饭。
简单的一口吃食，两个荞麦面馍馍，搁在笼屉里热一热便能吃。
额外炒了两个小菜，等祝九郎进屋的时候，刚好出锅。
佟盛荷没多问什么，见祝九郎头发上都淋湿了雨，拿了帕子帮他擦头发。
她的动作不像炒菜时那般的利落干脆，仔仔细细，柔和认真，生怕弄疼了他。
“我来……”
祝九郎刚握住佟盛荷的手腕，想说他自己来就行的时候，却忽然间佟盛荷拦住了他的手，“你在我家人面前，说孩子的父亲是你，不怕招来麻烦么？”
以佟家那般精于算计的几个人精，知道祝九郎是孩子的父亲后，必然少不得上门来。
佟盛荷本都做好了背着脏名一辈子的打算，却没想拦路杀出个祝九郎，跟她一起承担此事的后果。
毁了一个人的名声就好，还搭上他的，着实不值当。
可祝九郎并非是这样想的，他沉默了下，却是学她的口吻，淡淡一笑道：“没有麻烦，麻烦，我已经娶回家了。”
这木头，竟然还会开玩笑了！
佟盛荷眼光一柔，想起方才他义无反顾在佟大富面前承认过错的样子，若那一拳真打到他的脸上……
这男人当真有担当，佟盛荷赞赏地看着他，心里那颗唤命为喜欢的萌芽，在一点点被滋养生长。
“我那大弟弟，在衙门里，是什么当差？”佟盛荷吃完了饭后，撂下筷子问道。
佟盛荷不问，祝九郎也准备跟他说起此事。
“我正要同你说。”他也放下此事，脸上有几分正色。
“他在衙门里只是个普通衙役，之前我并不知道你和他的关系，对他没有什么关注，因此了解不多。不过，前一阵子，县上接连发生了两起伤人案，一个大户的员外在喝酒回去的路上被偷袭，头部受了重伤，时过三月还未转醒。还有花香苑的掌柜，被人剁去了两根手指，此事，都被怀疑与仙来酒楼的严淳有关。但，此事后来被委托给衙门的另一组捕头，最后结案的时候，严淳却置身事外，没有波及到他身上分毫。而佟灿秋，正是在那一组捕头中，负责此案的。”
佟盛荷沉吟了下，试探祝九郎与他说此话的用意，“你觉得他是收了严淳的贿赂？”
“嗯。”祝九郎轻轻点头。
佟盛荷挑眉，却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不必为他着想。难道你看不出，方才咱们见面时，他一双眼睛都快挂在你身上了，我估计着，他大抵是冲着你的身份才会出现，否则，根本不会前来河东村找我。他这人可不傻，刚刚他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若是给不知道的人瞧去，怕是会以为他是你的亲戚，而非我娘家人呢。”
“平日在衙门，你也不必因为我的关系照拂他，干脆就当不认识好了。实话跟你说，除了佟立冬外，我跟佟家人几乎没有什么感情，我落难的时候不见他们施以援手，如今见我跟衙门里的人有了关系，一个个竟然都上赶着来找麻烦找关系，当我佟盛荷是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么？”
祝九郎平日在衙门看到佟灿秋时，常看见他跟几个衙役在角落里赌钱，偶尔出去巡街时也吊儿郎当，甚至会趁没上次看管的时候欺负街头百姓。
但若见身边有捕头或是县令，这人就大献殷勤，总是表现的无比积极向上。
这样的衙役，一百个不招人喜欢，祝九郎更是十分厌弃。
如今，听佟盛荷将心里话剖开说明白，祝九郎微微沉吟了下，蓦地却去抓她的手。
“从前，你吃苦了。”他揉着她的手掌，声音低低地说。
年轻女子的手，柔软有余，细腻不足，大抵是从小便开始做家务的缘故，什么都会做，所以，也什么苦都吃过。
祝九郎的眼睛闪了一下，轻轻地摩挲着佟盛荷的指尖。
一个怀着身孕的人，却没有一天消停的时候，无论什么时候见了，不是在灶房操忙就是在屋里绣着针线活儿。他回来的晚，每每却还见她跳着脚地要去做饭，喂饱他的肚子，还不准他动手。
她说见不得他弄得一口猪食，不好看又不好吃，吃下去准喇嗓子。而且又会将灶台弄脏，她不喜欢旁人碰她的灶台，会弄乱她摆放的东西。
她这么要强，又这般能干，有苦却从来不说……
祝九郎眉心拧的很深，很疼惜地将佟盛荷的手放在心口。
这模样，分明是动情了，心疼她了，佟盛荷如何看不出来。
“怎么，心疼我啦？”佟盛荷却并不怎么在意地抽出自己的手指，反复看了看手掌手背，“就是磨出了一些茧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不该这样操劳。”祝九郎语气淡淡地道，“既然苦荞面的生意已经放手了，就该趁此机会好好安歇，开始养胎。”
他眸子缓缓地抬稳，定定凝视着佟盛荷，沉声道：“就算你全放手这些生意，我也养得起你。每日白米白面，肉蛋蔬果，绝不会少了你和孩子的。”
“你怎么好像在养宠物啊……”
佟盛荷失笑，“这样的话你又说了一次，上次你同我说时，我便告诉你，我不累，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无事弄弄自己的小生意不是很好么？我这身子现在真没到需要养胎的地步，还没显怀呢，我还可以走的很快，上次我和月牙往家赶，我的脚力可不比她差的。”
瞧她这得意满满的样子，好似天底下属她在孕妇里是体格拔尖的那个。
祝九郎无可奈何，“养胎是大事，万不可儿戏。如今你月份渐大，我看，不如找个郎中……”
“好好的，什么反应都没有，不必找郎中的。你看我现在连孕吐也无，多健康，多活泼！”佟盛荷说着挺直腰板，拍了拍胸脯，“我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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