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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辅中文网 > 穿成旺夫文里的对照组 > 第117章 第 117 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想要真正吞并一个已经拥有了固定的发展模式、生产理念和400个工人的老牌厂子, 可不是靠着一张盖有公章的委任书,和成为一个还没能在厂子里面得到工人们认可的新厂长就能够轻易达成的事情。

这是1971年,还没有结束十年运动的敏感时期, 更是以工人阶层为主题,工人领导一切的年代。

在这样的时期里,苏曼深知自己不能触碰的底线在哪里, 这也是她一直以来, 只能是以背后推波助澜的形式一点点蚕食纺织厂的原因。

——哪怕是她, 也没办法以一人之力去撼动整个集体的力量。

因为苏曼知道,一旦她暴露了自己的真实企图, 那么以这个年代工人对厂子的忠诚度来看, 别说是吞并纺织厂了, 纺织厂这群工人估计都得像赵爱军因为自己对纺织厂不够尊重的态度而对自己心生抵触那样,对她有所敌视。

万一再出来几个激进分子闹罢工的话,别说吞并了, 她都得跟着吃挂落!

所以苏曼一直很小心, 生怕被纺织厂的人知道自己的想法, 甚至为了能够不着痕迹又不费力气地吞并纺织厂,苏曼还特意安排了厂里的人, 就等着纺织厂被自己逼到穷途末路, 准备关张、遣散工人的时候, 顺理成章地筛选出一批工人招到他们服装厂里来, 然后她再去跟县里领导申请合并纺织厂的事情,简直是一举两得, 又能不费一兵一卒,把纺织厂吞并顺便收拢人心,还能跟县里卖个好, 也算是为领导排忧解难了。

苏曼自认为自己的计划不敢说是没有任何漏洞,但起码在前期的发展中也是十分顺利且没有意外问题发生的。

从最开始假意要和纺织厂结束订单合作,到故意刺激纺织厂的领导,收购他们积压的库存布料,用这批布料制作成假领子投入市场赚了个盆满钵满的发展线,再到前不久慢慢准备收网,终于等到了他们自投罗网,尝试模仿自己赚钱的法子却被逼到卖不出去只能关门的时刻……

这一步步的发展本都在苏曼的计划中,只差最后一点点,她就能够按照自己想得那样,以完美的救世主形象出现在纺织厂众人的面前,顺理成章地收购它。

但偏偏!

偏偏是在苏曼准备等地纺织厂停止生产经营,她就能准备进行下一步计划的这个节骨眼上,她就接到了来自县里欧县长的见面邀请。

……

县长为什么会在自己即将达成吞并纺织厂的关键时期要见自己呢?抱着疑惑不解的心情,苏曼来到了县政府,并在马秘书略显拘谨、防备又带着些许同情的目光里,走进办公室。

走进办公室,苏曼率先看到了坐在会客茶几前的欧县长,和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和他差不多岁数,长得不怒自威的人。

苏曼人虽然在公社,离县政府远了不止一点点,来这里的次数也不算多,但对于县政府领导层的构成,和一些重要岗位的干部组成信息,她的了解也是不止一点点。

像是坐在欧县长旁边这人,苏曼是没见过,但只从这人能和欧县长肩膀一边齐地坐在一起,且毫不示弱的气势中就不难猜出,这人应该就是县委书记,汪庆春。

汪书记,花阳县下莲花池公社,汪家坞村生人,是个极具军事能力,却坚持要留在花阳县建设家乡,非要走政治路线的同志。

据说他还曾在年轻时当过某位大领导身边的警卫员,至今都还和那位老领导保持友好联系。

不过苏曼也有听说这人脾气耿直得不得了,属于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那种,和欧县长似乎年轻时有过交集,但并不算友好,总爱在工作上针锋相对。

苏曼在快速回忆起关于这位汪书记的信息后,见欧县长没有要给自己介绍对方的打算,就重新将关注点放回到了欧县长今天喊自己过来的真实目的上面了。

在欧县长的眼神示意下,苏曼谨慎地坐在了他们俩的对面,并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对面两个人的神情,心里对他们接下来要说的是有谱了。

有所猜测下,苏曼心里开始思索起等一会该怎么应对的措施,面上却保持恭敬的态度,无辜又茫然地开口问道:“县长,您今天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要交代我来办吗?”

“其实也没啥要紧的事,就是想问问小苏你最近在工作上有没有什么困扰,想跟你谈谈心。”欧县长说着,拿起了盛满了热茶水的喝水缸子,任由大敞杯口里的热气氤氲而出。他的整张脸都被隐藏在水蒸气里,让人无法看清他在平静地说出这番话时的神情。

谈心?

这一番话说出来,莫名就让苏曼想起了自己上辈子不止一次被男领导喊到办公室里说是要谈心,实际上却是道貌岸然暗示自己的场景。

当然了,这并不是她质疑欧县长的人品,和他说这番话背后的真实目的。

只是上辈子有过这样不愉快的经历,让她这辈子也还是多少有些ptsd罢了。

思绪回笼。

苏曼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却能在对方宛如平静湖面,泛不起半分波澜的语气中听出丝丝危险的讯号。而决定危险是否会降临在她身上的关键,就在她的回答中。

这让苏曼心头倏地一紧,跟着她就瞬间想明白了对方喊自己过来本就是个鸿门宴的事实,并忍不住也不想忍地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老狐狸!

……

想到自己之前在县政府办公室里,最终还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欧县长和汪书记这两个“官大一级压死人”领导,充满了威严与警告的目光中,说出了关于吞并纺织厂全部计划的从心时刻,苏曼就忍不住牙根痒痒。

“真是个老狐狸……不是,是真是两个老狐狸!”想到自己的最佳计划被这两个人打断,并为了满足他们又想要惩戒自己太过剑走偏锋的手段,又想要保住纺织厂和县里经济,而直接把他们早就写好的委任书交给自己时的可恶样子,苏曼有一种想要撂挑子不干了的想法。

直接被委任为厂长,绝对是苏曼最不想要得到的结果。

不说王厂长这群已经在纺织厂扎根了十几年的领导们在这样情况下,必然会对自己充满抵触、仇视的心情,而极大可能会给自己下绊子的行为,就说他们在厂子的根基,和工人心里的形象,就足够自己麻烦了。

再加上如今厂子的情况还没到不破不立的时候,端着铁饭碗的工人们也都没有被自己筛查过一遍,将那些坏苗子拔掉,根本不好驯服,稍有不慎,就会激起他们的逆反情绪,可要让苏曼顺着他们的想法来,她又真不是愿意这样做的人。

最关键的一点是,苏曼想要的是吞并,而不是由自己分别兼顾她在公社的厂子和纺织厂的厂长,却还要继续保持住纺织厂的独立。

想到这里,苏曼就忍不住有些头疼。

这让她忍不住在心里发牢骚,道:“欧县长啊欧县长,你们可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啊。”

但不管心里怎么想,苏曼在面对纺织厂这群人的时候,却是不露半点声色,仍是那副稳操胜券的样子,对一脸颓然的王厂长发号施令道:“王立业同志,按照欧县长指示,你作为纺织厂的原厂长比他们都要多上些选择——”

“退休回家,但没有任何补贴和退休金;

“继续工作,但不再是厂长,且必须听我指挥。”

两个选择,都是极为苛刻的,也都是令王立业倍觉屈辱的。

他不愿意!

不愿意选其中的任何一个!

看着王立业一脸抵触的样子,苏曼浅笑了一声,道:“出于以往的交情,我建议你还是选择第二条路吧,这并不是一种屈服,我来这里的目的也是为了帮纺织厂的,而不会故意羞辱人。所以,你大可不必把我想得太过阴险,还是应该听工会主席的劝告,想想你还在厂里工作的子女,选择继续留在厂里吧。”

苏曼的话看似是在给对方台阶下,但在王立业看来,却是□□裸的威胁。想到儿子、儿媳和家里的老妻和才只有几岁大的小孙女,他……

“你想要我怎么做?”王立业沉着声,没有直接回答苏曼的问题,却干脆问起对方想要自己留在厂里的目的。

“很简单。”苏曼同样干脆地回答道,“继续做我没过来这里,你们也还不知道我要成为厂长事情以前,你们所想要做的事情。”

王立业十分不解:“你这,这是什么意思?”

苏曼一字一句道:“意思很简单,就是继续你们要向全厂工人宣布纺织厂将由于经营不善而倒闭关张,厂里的所有人都会失业的事情,并和所有想要和你们退货的买家进行退款工作,把卖出去的货全都收回来。”

——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

没人能打断她的吞并计划。

……

苏曼这边正在努力修补自己的计划,试图钻欧县长和汪书记两个领导头子的空子,以实现自己不愿意让步、更改的吞并纺织厂的目的。

另一边,欧县长和汪书记也在就苏曼的问题,进行着探讨与辩论。

“你真觉得让苏曼去负责纺织厂的工作,不是在助长她的野心吗?”由于和苏曼没有过太多接触,汪书记对她并没有那么信任,虽觉得苏曼是个有能力的人,但对于她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行为却不大能看得上眼。

“我以为在我给她那张委任书时,你没有出言阻止的表现就代表我们是达成了共识的。”相比较汪书记的谨慎、防备,欧县长对苏曼还是很信任的,忍不住替她辩解道,“我承认,小苏在纺织厂这件事上面的确是表现得有些激进了,但老汪你不能因为这一件事情就否定她之前所做的好的行为,你之前不也是对她在麦秆公社的所作所为有所欣赏吗?怎么现在倒是开始防备起她了。”

对于苏曼想要吞并纺织厂的想法,欧县长和汪书记两个人一开始也没有注意到,更没有想过她会有这么大的野心。

要不是因为纺织厂的情况一直是县里最近的重点观察对象,再加上欧县长十分推崇苏曼,汪书记也对她在麦秆公社做出来的业绩有所好奇,都不约而同地多关注了一些她的话,两个人也是难以从苏曼看似碎片,实则有所串联的行动中看出她的真实目的。

欧县长是越看越惊奇,越看越觉得苏曼是个可塑性极强的人才;

汪书记则越看越不满,越看越觉得苏曼是个爱走“歪门邪道”的。

“我这不是防备她!”汪书记矢口否认道,“但你不觉得她这样为了达成目的而给纺织厂设了这么大一个全套实在是……她心思太重了!”

听到这话,欧县长没忍住地呵了一声,讽刺道:“老汪,你是不是这些年一直被你的老领导留在这里,人被保护得有些天真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又为什么放着首都不回去而留在这里?还是你以为搞政治是在过家家?”

“你什么意思——”

“你问我是什么意思?”

欧县长怒拍着桌子,道:“我的意思,曾经你我的同窗、同事,那些和你浴血奋战过的人里头,凡是心思不重的,不是变成了一捧黄土,就是挣扎在被。□□的苦海中!你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倒是不需要费心思,可其他人呢?要是心思不重点的话,我就得先第一个死在农场里头,也根本就没办法站在你面前和你说这些话了!”

说到这里,欧县长自觉有些失态,抹了一把脸,将话题重新转回到了苏曼身上:“心思重怎么了?苏曼就算是没给纺织厂设套,纺织厂里那群无能又自大的领导们也还是会把一切都搞砸!如果不是她的话,纺织厂估计早就已经倒闭了!明明是挺好的事情,怎么到你嘴里,心思重就成了错了呢!”

这注定是一场不欢而散的对话。

但不得不说,欧县长的这次失态,的确是有让汪书记打消了不少对苏曼的防备与警惕。虽然他仍不可避免地对苏曼这位年纪轻轻,却总爱剑走偏锋的年轻人存在些许的偏见,但就像是欧县长所说的那样,在这个每个人都要小心翼翼行走,稍有不慎就会跌落万丈深渊的圈子里,心思重的人或许只是为了能走得更稳当些,只要不害人,心思多少,也是事在人为。

在汪书记看似摔门而去,却还不忘在门即将被拍上时用后脚跟顶一下,没让门发出巨响声音的动作结束后,他人也已经彻底消失在了门后面。

欧县长看着汪书记离开的背影,捧起了桌上已经散掉热气的茶缸子,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沫子,轻啜了一口后,对着正对着会议茶几对面的窗户,和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喃喃道了一句:

“老汪,你不明白。这是一个属于年轻人的未来,为这些年轻人保驾护航的工作,才是我们能做的,最正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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