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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辅中文网 > 四时好 > 第53章 循规
 
孟茯这话一报,元昭立刻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他胡乱擦了把嘴,威胁元真道:“你赶紧回去歇着,明儿白日再出来,不然我就去魏家闹了!”

元真看着他风一样窜出去,想生气又觉得好笑,自己收拾了碗碟嘟囔道:“爱闹不闹,丢的又不是我的脸。”

她刚回到四方斋,绿萼就来报说喜鹊已经出门了,元真点点头,她眉头微皱却也不算着急,郑采收拾了梳篦过来。元真总是要去前面看看的。

元真让小丫头先去前面打听打听,若是不方便,等天亮透了再去也行,郑采刚拔挑了个白玉钗比了比,思慧匆匆进门,福了一福道:“姑娘,回来的是成王妃和循郡王妃,沈太妃和世子妃还在宫中。”

沈太妃,世子妃。这成王府的后院若说谁有话语权,除了这二位就没旁人了。元真杏眼微眯,放了成王和世子回来,却留下沈太妃和世子妃,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元真也顾不得郑采挑得那支衬她衣裳的钗了,她随手拿起一支木簪,让郑采快些把头发绾好,“绿萼去前面问问,除了成王府,可还有其他家的女眷被留在宫中。”

绿萼点了头,几步退出去才转身,然后往前院去。

成王妃的身孕正是不稳的时候,这一天下来又惊又累,在宫中她不敢出声,下了马车就扯着成王的衣袖喊疼。

若是不问前事,成王还是很乐意继续宠着小妻子的,前些日子柳蕴之像是改了性子一样突然变得贤惠起来,成王回朝晖堂的次数就少了许多,柳蕴之摸着肚子轻咬下唇,她到底舍不得这般偏爱,大着胆子继续骄纵着,成王脸上的颜色果然看着就好了。

成王未必看重柳蕴之肚子里这个孩子,但却不愿意担着成王妃名分的人担忧受苦,他直接弯腰将柳蕴之抱起,一路送去了朝晖堂。

元真到的时候,诊脉的大夫刚捏着红封从朝晖堂走出来,元真退了一步避开,然后才让白芷去门上报了名字。

迎元真进门的是循郡王妃,看动作很殷勤,看神情却又像不情愿,元真喊了句三舅母就坐在了椅子上。成王妃虚虚的卧在床上,她本是最不待见元真的,可成王明显也是要讨好贾悠的,成王妃便能屈能伸地改了性子,她揉了揉腕子,轻轻一笑道:“真姐儿来了?”

成王府女眷几乎都知道元真的小字,但敢喊得亲密的却也只有三个人,柳之蕴是吃过贾悠的苦头的,很怕元真也是这样的性子,半点禁忌都不敢碰。

贾悠还在宫中的时候,说是权倾政野也不为过,虽说是因为背后有太皇太后,又是先帝故意为之,即使是被架起来的,但手里有实权也是真的,一个血脉远了的郡主,比京中一圈封了王的都有底气。

先帝多疑,成王那个时候有个好外甥女也不敢在外甥女手下讨生活,如今却没了顾忌,贾悠刚嫁到穆家的时候,成王也曾观望了一阵,不亲近但也不算疏远,十年都是这样过来的,等到雍王一上位,他便立时换了态度。

谁不知道慈宁宫到如今就只抚育过雍王和清平郡主两个孩子?

就连穆国公都曾说成王是个能舍得下脸面的人,明明是元昭元真是小辈,成王却能把他们两个当永安侯和清平郡主一样对待。

元真管不着上一辈的纠葛,成王妃既然喊了她,她便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王妃娘娘。”

柳蕴之还真怕她会喊一句“舅祖母”,见她按规矩喊了王妃,也不觉得她是在疏远,点点头道:“我身子有些不好,倒劳你来看我,快坐下。”

她这句话说出来元真还没来得及惊讶,循郡王妃就先不耐烦得扭开了头,也就是这种蠢货才觉得元真是听说她身子不适才来的,若不是有瞎了眼的成王看顾着,柳蕴之早就被杀人不见影的后宅吃得连骨头都不见了。

有明蕙天天把成王府当成话本子讲给元真听,元真对成王府诸人倒也不陌生,成王妃既然想不到那上头去,她便是有疑惑,怕是成王妃也解答不了,元真这般想着,目光就落到了循郡王妃脸上。

循郡王妃脸上尚有不平之意,元真猜想是与宫中有关,她接了茶随意找了个话题,也不管这屋中没一个待见她的,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循郡王妃嘴紧,成王妃却是个问什么都能漏两句出来的人,不过只问了几句元真便歇了心思,原来成王妃与沈太妃自始至终就不在一处,世子妃能跟在沈太妃身边觐见太皇太后与皇后,循郡王妃却只能陪着成王妃在下首遥贺。

也难怪循郡王妃如此没有好声气。

许是成王妃的回话太蠢,循郡王妃终于听不下去了,她把茶不轻不重地撂在桌子上,盏中清茶撒了些许,她自己抽了帕子擦了擦手,低着头的时候神情还是不甘,再转头看向元真的时候,却已经收敛了所有的不忿,她轻轻柔柔地一笑,三两句话把元真想知道的说了个清楚。

“知道你是个有孝心的,心中一直记挂着太妃娘娘,细说起来宫里皇后娘娘也是太妃娘娘的晚辈,自然也是惦记着太妃娘娘的,怕太妃舟车劳顿失了精神,所以让人收拾了宫室留了太妃娘娘一夜。”

若说是年贵妃安排的,元真还能信几分,特意说起皇后娘娘,就有些假了,但元真看循郡王妃的意思,这似乎又并不是件坏事,元真知道循郡王妃是在吊她的胃口,她虽是好奇但也不是只能从这一个地方能问出来,想着便笑了一下算是回应,“既如此,那我就放心了。王妃娘娘与三舅母也是一夜未眠,想来是累极了的,我只是来看一眼求个安心,就不留下跟着添乱了。”

元真说走就走,干脆利落到循郡王妃有些错愕,只是这次她却没力气生气了,她跟着起了身轻轻道一句,“王妃娘娘好好保重身体,我也先告退了。”

循郡王妃回去的路上遇到了结伴而来的明蕙与明璨,明璨有些尴尬,喊了婶婶就装作若无其事的去了一旁等着,循郡王妃没有空闲理她,只定定看着面前如竹的女儿。

明蕙面无表情,对着亲娘也不假辞色,循郡王妃的帕子又揉皱了一张,丝线沿着甲缝勒到了肉里,疼得她一个激灵,她没忍住落了滴泪下来,“怎得一个个的,命都比我好。”

明蕙的指甲不自觉掐上了掌心。

循郡王妃在宫中待了快一天一夜,明蕙面上不显但心里又怎么会不担忧,她守在循郡王妃屋里直到深夜,没撑住伏在桌子上睡了过去,一听到门外嬷嬷来报信,立刻便带了人出门,她连衣裳首饰都没换,循郡王妃却看不见,只顾上叹自己命不好。

明蕙也想叹气了,她到底是为什么,还会对循郡王妃抱以期盼。

满腔的担忧都化作云烟散去,这些年她的失望积攒的够多了,好容易看透了是个没底儿的深渊,也就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她冷了眉眼,又成了那个不沾烟火气的康成县主,她微微侧首,对跟着她一起出来的王嬷嬷道:“伺候郡王妃回去吧。”

她顿了一顿,又淡淡道:“郡王妃劳累,你要好好伺候。”

循郡王妃神情微凝,刚要去看女儿,明蕙就先转身换了方向。

往东边去的只有四方斋,直到明蕙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明璨才猛地回过神来,急忙提起裙子追了过去。

明蕙与循郡王妃是日日都要争执的,但这一次和以往都不大一样。

循郡王妃昨日一直待在宫中,自然不知道京中发生了多大的事情。明璨昨日不过歇了个午觉,醒来京中就已经变了模样。

她披着衣服出去的时候,明蕙正喊了人要查成王府的院子,不知为何李二夫人身边一个嬷嬷也在四方斋,明蕙话音一落她就开口要驳,只是话还没说完,明蕙就已经砸了一个盅子,让人把她拉下去,也没走远了,就在四方斋外打了她五大板。

明璨到底还小,乍一见这阵仗竟被吓住了,她轻轻一退弄出了声响,明蕙犹带怒意的眼神扫过去,她没忍住就抖了抖。

看清是她,明蕙的神情才缓和下来,屋里丫头仆妇跪了一地,她却只是面色如常地问明璨睡得如何。

明蕙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明璨也没敢问,直到外面元昭表哥院中的孟薇姑娘进来回话,明璨才知道成王府外竟然被官兵围了起来,她又追问一句,这才知道元真表姐午后得召进宫,却险些在神武大街上遇袭。

明璨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元真自入京以来一直好好的,怎么一出成王府就出了事,她慌张起身,无处辩白,只能对明蕙道:“成王府再无此心的。”

成王府已经被围了起来,有心无心自有人查证,明蕙把明璨按着坐下,一管声音冷淡清透,却莫名让明璨静下了心,“我自是知道成王府绝无此心。”

明璨一下午就守在明蕙身边,听着她一桩桩一件件的把事儿吩咐下去,明璨自打记事起就没少与明蕙斗嘴,却直到那时她才认识了明蕙。

明璨后知后觉的发现,若明蕙真想与她争,她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

但她从来不争。

明璨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明蕙一直都当自己是这成王府的客。

明璨暗暗的在心里想,若明蕙只是循郡王府的县主,那她一定会过得比现在要好,因为在循郡王府里,她不需要藏拙,也不需要如此委曲求全。

也不必再理会他们这一群看着亲近,实际上却彼此为敌的所谓亲人。

明璨突然停下脚步,身边侍女好奇地问一声,她缓得一会儿,才低头道:“前头事忙,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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