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我……真是不想活了。后来掉在那颗老松上，我就不想死了。我听你说会帮我找回我弟弟时，其实就不想死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要打落我的。”
“你能放过了自己？只怕有些事一辈子都没法安宁吧。”
令五常话里若有所指，其实，那些话在石碧禾心里已经翻腾了很久。
她鼓起勇气：“你想听我怎么解释当年的事吗？”她第一次没那么怯懦的看着令五常。
“你小时候什么事都喜欢闷在心里，长大了好像也没怎么变。”
“我小时候就那么傻？”
“要说傻，我们四个最傻的是若兰……”令五常的话一出口就有一丝后悔，他提到了若兰的名字。
石碧禾对当年的事一直隐忍着，不过此时她倒不想再忍了，说道：“你认为当年是我推她掉进了仙人泪……其实，最傻的人一直是我。她只能算是……算是不幸的那个。”
令五常看着石碧禾欲言不止的样子，不知她想怎么解释那出悲剧。若兰只是不幸吗？
“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要犯那个傻吗？”
“为什么？”
“因为，若兰给我说，她长大了要嫁给你，不准我嫁给你。要是我嫁给了你，她就杀了我。”
令五常不愿意相信这个解释，他恻笑摇着头：“我们那个时候常玩这种游戏，你就为了这句戏言推了她？”
当年在古兽村，令五常、石吞云和石碧禾、若兰四个小伙伴，常常会在一起玩过家家，他们是最好的伙伴。
池碧禾点点头又摇摇头，“我那时听她这样说，看她的样子就心里害怕。也不知为什么，就朝她背后轻轻的推了一把。而推的那一下，根本不可能让她掉进去。但她就是掉进去了……我没想到啊！”
令五常好似看见了当年的情形，四个天真无邪的孩童，嬉笑打闹着。在仙人泪旁，悲剧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那不经意的一刻发生了。
触碰往事，两人沉默着，除了难堪至极还有负罪懊悔。
令五常：“嗯，我回头看到了，我看到若兰掉进了仙人泪。”
石碧禾低下头，眼里闪着泪花。
“这么多年，我一直忘不掉那一幕。我无数次看到她掉进仙人泪时的样子……她是笑着滑入水中的……她为什么会笑？我害怕了好多年……”
“是我也没法原谅自己。”令五常不认为她当年的举动值得有一丝的同情。
石碧禾：“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法好好的练功，就是因为负疚太深。当我听说掉入仙人泪并不一定会死人后，我就想去找她回来……”
“你也该去找她回来。”令五常淡淡的说。
当年，若兰掉入仙人泪后，令五常告诉了石世通是他女儿推的人。因为若兰是外乡流落而来的孤儿，石世通就对村民们敷衍说，是小孩子玩耍不慎掉进了水潭里。族长这么说，也没有人再深究一个孤儿的下落不明。而他掩盖了女儿推人入水潭的事，又若无其事的把自己女儿送出了古兽村。
令五常从此认为，古兽村的孩子之间除了嬉闹玩耍，还有一种东西叫凉薄。
石碧禾还在回忆里：“我一直很奇怪，若兰当年在落入仙人泪时，她为什么会笑呢？”
令五常看着她困惑的样子，“兴许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
石碧禾认真道：“不，不是我想出来。这么多年，我只要一想起她，就仿若她在眼前一样。她带着笑……是很鬼魅的笑。好像她知道我要怎么做，她在等着我怎么做？”
“你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令五常的冷漠，使石碧禾闭了嘴。
石碧禾要是以往，会一直缄默不语。可自从她落入悬崖后，她这人悟到了什么，性情都变了不少，她似乎要把过去没说的话找补回来。
她瞪着疑惑的眼睛，问：“你为什么掉下来了？哦，你说你要救自己一个朋友，是吗？”
“我来找她……”
“她也是自己跳下来的？”
“不是。”
“是跟其他人一起跳下来的？”
“算是吧。没找到她，我不会回去的。”
石碧禾本来觉得令五常这么倔是正常的，可他似乎愿意找一个人找一辈子的决绝，心想，得是多重要的人啊。
“找不到就不回去了？”
令五常不想重复，嗯了一声。石碧禾幽叹了一声，把脸别了过去。
“我……要是……”她说不下去了，惶惑得说不出一个字。
过了会，她看着睡得一脸娇憨的穷奇，问：“它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它可能就是在这里等我的。”
“太奇怪了，它以前在村子里时，难道是在守护你吗？”
令五常觉得穷奇的故事太深远了，自己有太多无法回答的地方，于是选择沉默不语。
石碧禾的话却越来越多，“听我师父说这里有三个鬼老。真的有吗？我好想遇见他们，听说他们的魂魄可以炼丹。”
“你想取他们的魂魄？”
石碧禾轻笑一声，“我哪里有哪个本事？能遇见他们就不错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听说，无渊氐从未有一个人出去过。我们会不会，也一辈子出不去了？”
“传闻……也有不准的时候。”
石碧禾看着令五常一点不担心这个问题的样子，“你是早想好了，所以不在乎。”
令五常不知怎么接她的话。
“其实，我也不在乎，”石碧禾嘴角牵动了一下，好像这一切都无所谓。“我娘死了，我弟弟失踪了，我爹也老了，我呢？掉到这里了。我要是不掉在这里，他们依然还是那样。在乎，又有什么用呢？”
她的自说自话，像极了一个知道自己终生难嫁而心灰意冷的女子。
令五常有些不耐烦了，他想要知道这里是不是无渊氐？彧荭究竟在哪里？
“我们走吧，在这个地方会饿死的。”
石碧禾摇摇头，撑着手里的剑站起身，“不会，我在那颗松树上呆了那么多天，都没饿死。这个地方不需要吃东西，而且你修炼的道法一点用都没有。”
令五常看了看大道的两边，又四处看看，少顷，他准备往左边走。
石碧禾看他煞有介事的样子，问：“你知道怎么走？”
“嗯，这些石壁和大道上的纹理，刚才是向右边流淌的，现在突然改为向左边流淌的，所以……”
“这么奇怪……”石碧禾也仔细的看着那些石壁的纹理。“有道理，那我跟你走吧。”
石碧禾竟然有些轻松活泼，一扫她在悬崖之上的呆滞和阴郁。看着她的样子，令五常有些诧异。她的改变，就像是一个人经历过生死后突然开始释放天性一样。
两人就朝左边大道走去。穷奇猛兽也跟在两人身后，摇摇摆摆的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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