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我做的全部都是好梦。可能人就是这样，心里一旦有了寄托，就像是吃了起死回生的药一般活蹦乱跳的。我的气色明显好转，姑姑以为我真的是给同学补课造成的，就更加同意我晚上出去了。
现在放学反而成为我一天最期待的事情，因为天一黑，我就能再次看到小清。她那张清秀白皙，又隐隐发红的脸颊。像极了红扑扑的红富士苹果，有时我都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至于“梦由忘忧”的工作，经过小清悉心的教导，一个星期之后，我便做的十分顺手了。刚开始，我还以为这里的客人都是些男性，因为小清已经告诉过我，这里主要是卖酒的。
在我们乡下，喝酒肯定都是男人们的事儿，女人很少搀和。可是，在这里，却恰恰相反。
男人来是来，可是远远比不上来这里光顾的女人们。这些浓妆艳抹，又上了些年纪的女人，通常在点了瓶高价红酒之后，还会在卡座里再点一名男招待陪她聊天，而且一聊就到了后半夜，经常我已经下班了，他们居然还在没完没了的小声说着什么。
而我们把这种专门陪聊的男招待称为接待副理。其实，别看“梦由忘忧”表面是个酒吧，它里面的道道儿可多着呢。
经常跟我一起收拾包厢的男招待彬彬偷偷告诉我，这里的等级制度相当森严。像我和他这种，就算是最底层的职位了，勉强高过那几个专门打扫厕所的阿姨。
往上一层就是酒推，主要就是给客人卖酒，然后从每瓶酒里提成。酒推如果做得好了之后，才可以专门负责包厢。因为，能去包厢的客人大都比较有钱，所以点酒都是随他们的心意，如果酒推很讨客人的欢心，那基本上就是你说什么酒好，他们就会开什么酒，压根连价格都不会看。
所以，彬彬一边咂着舌头，一边告诉我，如果能从大厅酒推做到包厢主管，那你可就真所谓是咸鱼翻身了，你能挣到的钱，可就是要成倍往上翻着涨了。
“那那些呢？”我用手指指着大厅卡座里的一些接待，他们基本上都是客人点名过去聊天的。
“他们的话，可跟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些人压根就不在一个等级上了。”彬彬接着说，“他们就是咱们酒吧里的接待了，像这种陪在大厅里跟客人聊天的，就叫做接待副理。这个是按照小时收费的，每个小时50元到80元不等。”
“这些接待副理一般都是陪聊加上卖酒，一个晚上挣几百块钱都不算什么。”
彬彬给我介绍完之后，似乎意犹未尽，一股脑儿把他这段时间了解到的统统告诉了握。他说，接待副理的上面就是接待经理，等级可比他们高多了。
职位不一样之外，就是每小时的陪聊费更是比他们翻上一倍都不止。而且，彬彬说，一个干的好的接待经理，后面都是有人捧着的，这些人每个月都会来，每次来都是几千块的卖酒，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别看接待副理和接待经理之间只差了一个等级，那可是要花上两三年，也不见得能混的上！”彬彬瘪着嘴巴跟我说，“这可是不光是看长相，有没有人缘才是最重要的，客人这次来了找的你，下次还来找不找你，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就算你长得再帅，客人不喜欢，下次陪聊不找你，你也就只有干坐冷板凳的份儿了。”
彬彬从包间桌子上客人吃剩下的果盘里，挑了一个西瓜，啃了几口继续道，“其实做这行吃的也是青春饭，你说，你有几个三两年？客人一旦图新鲜，不再来光顾你，你马上就会被淘汰。”
“激烈的很哦！”
“那接待经理就是最高等级了吗？”我问。
彬彬把右手的食指伸出来，在我面前摆摆，“上面还有最高等级的，就是咱们这里的金牌接待。”
“不过，这种金牌接待一般不会出现在咱们这个楼层，”彬彬用手拿着西瓜皮，往天花板上指了指，“他们一般都在上面，伺候的也都是些达官贵人，他们有直上的电梯，而且那几部电梯都有密码，只有经理他们才知道，可不是咱们这种小喽啰可以看得到的哦。”
我咧嘴笑看着还在蒙头苦吃的彬彬，当时心里还嘲笑，没想到，一个卖酒的地方，居然还有这么多讲究和规矩，城里人还真是闲的没事啊。
可是，到后来，我才明白，从普通的一个接待副理走上金牌招待，这是一条怎样艰辛的道路。那种打碎牙齿混血咽的滋味，也只有真实体验过的人才能明白。
晚上十点，我收拾完自己片区最后一间包间，从“梦由忘忧”走出来，站在大门口想等小清一起出来，送她回家。
其实，想想那个时候我还挺傻的，明知道这里是个酒吧，怎么就从来没有怀疑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清，在这里打工，究竟干的是什么工作。
她告诉我，她是四楼梦荟厅的领班，只要负责包厢的卫生什么的，我也就相信了。
“梦由忘忧”一共九层高，一楼是普通的酒吧，任何人可以随意出入。
二层至三层就是我所在的楼层，主要接待的就是女性顾客。往上四层至五层主要接待的是男性顾客。再往上，就是彬彬给我说的只有金牌接待和经理级别的人才能有权限上去，我们根本就没有机会。
只是听说，上面装修的精美绝伦，就连游泳池都有。
现在已经是夏末秋初，早晚的气温都比较凉爽，我拿着书包，站在大门口的拐角等小清。可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还没见她下来。
正当我准备转回吧台想给她打电话的时候，那部专门直通上六层以上的电梯门，此时却缓缓打开了。
一个喝的醉醺醺，啤酒肚的男人从里面踉踉跄跄的走出来，胳膊下面好像还夹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孩儿。
男人一身的酒气，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却一把把女孩儿推到地上，然后趔趄的指着她便破口大骂，“真他妈的贱，老子找你，是给你脸，你他妈还不要了是不？”
女孩儿强忍着腿上的淤青，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先是整了整衣服，然后才对着酒醉的男人礼貌的说道，“先生，我看您是喝醉了，让我们这里的接待把您送回去吧。”
说着，只见女孩儿纤细的胳膊摆了摆，喝的已经快要不行的男人才被门口几个保安一起架走。
“小清！”等我看清楚面前这个被推到在地女孩儿的样子时，我心中一紧，几步小跑赶过去，“你没事吧？”我一把将她纤细的腰肢扶住，另一只手将小清拉住。
小清脸上露出无所谓的笑容，“没事没事，客人喝多了，没扶住就把我推了一把。”
这时我才恍然发现，小清其实并不如我想象当中的那般坚强。此时的她，完全没了当初第一次跟我在学校见面时的狠劲儿。相反，现在在我面前的她，显得是这般的瘦弱和不堪一击。
看来，之前她所表现出来的，也不过是一副假面具而已。她怎么强，毕竟可还是个女人。在这样一个酒色场所工作，实在太难为她了。
这样一想，我心中对她突然产生疑问，这样一个看起来娇艳欲滴的女孩儿，怎么会甘愿到这种地方来上班？怎么会愿意受人这样的窝囊气。
看她平时的穿着，应该家里的条件不错，既然如此，她的家里怎么可能同意她每天上完课之后来这种地方上班呢？
“走吧！”小清整理好衣服，告诉我，“我先去里面换衣服，你等一下。”
坐在出租车上，我们什么话都没有说。小清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将脸扭向窗外。
午夜的街道上没有几个行人，只剩下孤零零的路灯在飞速跳转。今天，客人给了我一百块钱的小费，激动的我攥着钱笑了半天。
本来想着，今天晚上下班，就带着小清出去吃个撸串，但是，下班时候发生的那件事，似乎让小清的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所以，我也就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拦了辆出租车，送小清回家。
出租车一路飞驰，很快就到了小清住的地方。之前，我每次都跟她约好在学校门口见面，她家的具体地址，到今天我还不是很清楚。
于是，我就让司机开到学校门口停了下来。
“我送你回去吧！”看着以前生龙活虎的小清今天蔫蔫的样子，我想要送她回家的念头出现在心中，立马就脱口而出。
说出来之后，我又开始后悔，小清会不会不愿意让我知道她究竟住在哪里？
可没想到，她轻轻点了点头，指着离学校不远处的那个方向，“我家就住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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