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拿到offer的时候，已经是早春。
一开始余念提出要出国留学，只有陆沂成一个人在电话里表示了支持，并且愿意帮忙联系瑞士学校的老师安排。
而余妈妈和乔絮则是费尽一切口舌，各种劝阻，说到最后见余念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两人还联合起来跟她冷战了小半个月。
后来是因为要过年了，在余念轻声细语的哄骗之下，两人总算是妥协。
然而，今天一早知道送来的快递是大学offer，余妈妈和乔絮闷闷不乐一整个下午，连小宝牵着弟弟妹妹在她们跟前跳舞，都不能博得一笑。
“你们别这样愁眉苦脸对着小孩子啊，他们也会不高兴。”
余念端着水果盘出来，看到这场景，不由得说上两句，“还有，我们不是在过年前就说好了吗？我去留学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
“是会回来，可是……你常年不在家，欢欢年纪还小，你让她怎么办？”
欢欢，是余念女儿的小名，全名容时欢。
两年多前，余念生下她的时候，并没有吃多少苦头，当时看着襁褓中的小婴儿，脑海里突然地冒出这个名字。
时欢，时时欢喜。
余念只希望孩子这一生能过得比她轻松，比她快乐，那就足够了。
而孩子也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快乐无忧地成长到两岁，偶尔会学着历越喊出“爸爸”这个词，一开始还会追着历涛喊“爸爸”。
可把历涛吓个不轻，好几次抓着她一番认真地解释，要喊“叔叔”不能喊“爸爸”。
时欢每次都听了个懵懵懂懂，回头就问余念为什么，那她的爸爸在哪？
大概是女孩子天生就有种依赖父亲的本能，在了解到爸爸这一特殊存在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因为自己的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而难过。
好在小宝懂事，还会帮着余念安慰时欢，有姐姐带着玩，时欢也渐渐淡忘了爸爸不在身边这件事。
现在听到余念也要离开家里，时欢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向余念，委屈地问：“妈妈，你也不要欢欢了吗？”
“没有，妈妈怎么可能不要欢欢。”
余念坐到沙发上，顺势抱起时欢放到腿上，“妈妈是要跟姐姐一样，出去外面读书，放假了就会回家了。”
“那欢欢也要去读书！要跟姐姐一样！”
时欢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却说得无比认真。
“欢欢还小，还不能去上学。”
余念摸了摸时欢的小脸，看进她那双长得像极了容琛的眼睛，心里还是难以避免地一阵刺痛。
都说儿子像妈妈，女儿像爸爸，这说法在日渐长大的时欢身上，越来越明显。
每次余念在一边安静地看着时欢玩耍，脑海里都会浮现容琛的脸庞，会忍不住幻想他们父女两在一起的画面。
如果他在，肯定比她还要宠爱时欢。
“妈妈？”
时欢见余念愣着，便主动伸出手摸向她的脸，“是不是欢欢不乖，让你不开心了？”
“没有。”
余念握住柔软的小手，莞尔一笑，“欢欢一直都很乖，是妈妈不好。”
“妈妈知道不好，就不要去上学好不好？”
时欢说得一本正经，余念忽然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越来越机灵了。
“妈妈去上学是为了成为一个更好的妈妈，将来能挣很多钱给欢欢买芭比娃娃还有零食，让欢欢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不要……”
时欢撅起小嘴，小声嘟囔：“欢欢有很多芭比娃娃了，不用妈妈买……”
见诱骗不成，余念只好换个套路，“欢欢，如果妈妈不开心，你会开心吗？”
时欢摇摇头，眼巴巴望着余念。
“妈妈不去留学，就不能完成梦想，会不开心，你能明白吗？”
“那欢欢没有妈妈，也会不开心，妈妈会开心吗？”
余念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是女儿的对手。
……
关于余念要离开这件事，时欢一直惦记在心上，直到晚上睡觉前，还拉着余念的手，一脸认真地讲道理，到后面实在太累，才终于睡了过去。
余念给时欢盖好被子后，留下一盏小夜灯，随后离开房间。
余妈妈在门外等了许久，听到声响时，急忙回头看过去，“念念”
“妈”
余念一眼看出来她欲言又止的意思，当即无奈地笑笑，“你要是来劝我别去瑞士的话，那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去了？”余妈妈眉头紧皱，“今天欢欢都……”
“妈，我只是去留学，你们别弄得跟我再也不回来一样，欢欢还小，什么都不懂，但是你们不应该不懂。”
余念走过去，抬手揽过余妈妈的肩膀，“更何况，我不是答应你们了吗？等我在那边一切安顿好了，你跟欢欢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
“可是……”
“你忘了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了？”
余妈妈看了看余念佯装生气的模样，只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记得，没忘记，只是今天看欢欢那小可怜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你说你都三十了，怎么……”
“停，你可别再提醒我的年纪了，三十怎么了？还不准许我追求梦想？”
这次出国留学，余念是考虑大半年之后才做的决定，连秦老师都破天荒地鼎力支持她，现在offer都到手了，怎么舍得放弃？
她还想再跟余妈妈说些什么，外套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一看来电显示是陆沂成，余念跟余妈妈应付两句后，拿着手机走进书房里，顺手将房门关上。
“还没休息？”
“嗯，刚哄欢欢睡着。”
“听老师说，今天offer应该到了。”
“嗯。”
这三年来，陆沂成打来的电话屈指可数，聊的也都是些日常琐事，有时候两人没话说，会沉默很长一段时间，等到有人提起挂电话，才中断这无聊的通话。
余念早就习惯这种通话模式，绕到书桌边坐下，准备打开电脑顺便看点瑞士学校的资料。
而陆沂成似乎也在移动，电话那边传来风声，隐约能听到皮鞋压断枯枝的声响。
“你在外面？”
“余念”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余念愣了一下，“你先说。”
“容琛还活着。”
简单的几个字，陆沂成生怕她听不见，还重复了两次。
余念突然脑袋一片空白，抓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整颗心连带着身体都在颤抖，呼吸几近停滞时，她猛地站起身，“他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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