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有什么问题吗？”宋思阮也用同样诧异的眼神打量着她，难不成她以前做产检的时候，顾危城还每次都陪着一起来的吗？
“没什么。”徐茜伸手扶了下眼镜，片刻便又恢复了寻常问诊时的冷静口吻，“去那里躺下，把裤子脱掉，我先给你做个B超。”
冰冷的器械就放在检查床旁边的架子上，宋思阮想起自己上一世死前的惨状，浑身都不由地打了一个巨大的冷颤。
“不，不用了……”她牢牢攥紧自己发白的指尖，好半晌才缓过情绪来，“徐医生，我不是来做产检的，而是专程想要问你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觉得怀孕对于女人来说，算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吗？”
徐茜闻言，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每天来她这里问诊的病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以说，她遇到过形形色色的孕妇，也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家庭。
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向她提出过那么明知故问的问题。
但徐茜还是很有耐心地回答道：“怀孕当然是辛苦的，不仅需要面对初期的妊娠反应，到了后期，孩子渐渐地发育大了，对孕妇的睡眠质量跟身体机能也会造成很大的影响，许多孕妇都会面临失眠或者双腿浮肿的问题。”
“嗯，徐医生，你说的很对。”宋思阮赞同地点点头，“这也就是我今天来找你的主要目的，我需要你帮我开一剂药，一剂可以在不知不觉之间拿掉这孩子的药。”
“你说什么？！”徐茜惊得一下子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意识到自己主治医生的身份，她才稍稍克制了情绪，眼里的惊愕却仍是挥散不去，“宋小姐，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不是徐医生你说的吗？怀孕是一件特别辛苦的事情，为了不让自己经历这个辛苦的过程，我做出这样的选择又有什么不对呢？”
无论分娩或者流产，这都是由每个孕妇自己选择的，身为主治医生，她除了建议之外，确实没有办法干涉别人的决定。
思及此，徐茜的语气也稍有缓和：“怀孕的过程确实比较辛苦，但这也是每个要当妈妈的女人所必须经历的，宋小姐，你的情况我曾有所耳闻，所以更是要奉劝你一句考虑清楚再做决定，更何况，你想要在不知不觉之间拿掉孩子，这谈何容易呢？”
“HD9，国内刚刚研发出来的慢性流产药物，连续服用一个月，就可以使胚胎自然地从母体脱落，对孕妇的身体损害也是最小的，市一医院是全国第一家拿到这种药物的试点医院，而徐医生你又是妇产科的权威专家，你可别告诉我，你连HD9是什么都不知道。”
徐茜瞪大了眼睛看着宋思阮，惊愕已经完全不足以用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HD9慢性流产药物……
这是属于他们市一医院的重大机密，在正式对外宣布之前，除了院长就只有她跟妇产科的主任知道。
连那些每天跟她一起出入手术室的同事都毫不知情，宋思阮究竟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徐茜当然不会知道，HD9慢性流产药物本就是在云城研制发明的，而研究出这种药物的正是颜音父亲的云奎药剂研究所，当初颜云奎忙着做实验的时候，颜音还曾帮忙整理过数据资料，所以会对它的功效如此熟悉。
“这些事情，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徐茜已经回过了神，嗓音却仍是透着几分难以置信。
宋思阮淡声道：“这你就不必了解了，你只需要知道，到目前为止，HD9还没有在活人身上用过的先例，我可以义务帮你试药，相信这一份案例对你来说应该会很有用的，同样的，你也需要为我提供一整个月HD9的剂量，并且保证不对任何人提起此事，如果你觉得可行，那我们之间的协议就算是达成了。”
国内第一份人体HD9的用药案例……
这几个字对于一个医生的诱惑力有多大，宋思阮不会不清楚。
她看着徐茜愣愣地站在原地，眼中却不是如她所料的斟酌跟思考，而是一种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挣扎情绪。
然后她讷讷地问：“为什么？有了这个孩子，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嫁进顾家，成为人人羡慕的顾太太，你为什么一定要打掉他？”
是啊，为什么呢……
宋思阮也曾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或许女人天生就是带有母性的，即便这个孩子不是她怀上的，这具身体也本不是属于她的，可在袁雅琴母女给她下媚药的时候，她明知吃了神经镇定性药物就可以缓解症状，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还是犹豫了。
可说到底，这个孩子原本是不应该来到世界上的。
她不是真正的宋思阮，重活一世，唯一的念头也就只有报仇。
结婚生子，组建家庭，这些根本是她连想都没有资格去想的问题，若是十月怀胎，她还有什么精力去跟江岑拼命去跟他斗？
更何况，她跟顾危城的婚姻本就是出于利用，等到她大仇得报，他们两个也势必桥归桥，路归路。
到时候，这个孩子又该何去何从？
宋思阮不知怎的，蓦地想起在她提醒顾危城药物会对肚子里的孩子造成影响时，他连动都没有动过分毫的手。
这样也好，与其让她痛苦挣扎，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彻底斩断了她的念头。
她看着徐茜，语气难得透着一丝平静之外的淡淡悲凉：“别人想要的，未必就是我想要的，而我想要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给我的。”
最终，徐茜会答应宋思阮的要求几乎是她预料当中的事情。
她没有深入调查过徐茜的背景，也不知道由她来替自己做产检是否经了顾危城的一道手安排，但每个人都是有软肋的，只要她能牢牢地抓住，就不怕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落入顾危城的掌控之中。
至少，不是现在。
从徐茜那里取走一个月剂量的HD9时，宋思阮也顺手抽走了一张她的名片，妥善地收进口袋里：“虽说我们的合作是基于互相信任的前提之下，不过有些话我还是得跟你说清楚了，我宋思阮是个瑕疵必报的人，今天的事情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哪天被第三个人给知道了，你可别怪我随时举报你泄露病人的隐私，吊销你的执照，学医可不容易呢，五年本科，三年研究生，再加上两年博士，就算本硕博连读，起码也得八年的时间，希望徐医生能够好好珍惜自己的学习成果，可千万不要犯糊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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