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耳鸣也停止，视线也变得清晰。
云秋暖很大方地随着陆墨城一起站起来，轻巧地转过身，微笑道：“黎总，久仰大名。”
黎闵就和云秋暖记忆中的一样，待人依旧和善，和陆墨城热情地握了握手，“早就听说C市的后起之秀，今天见到了，觉得传言不虚啊。”他毫不吝啬自己对陆墨城的赞赏。
“这位是我的女朋友。”陆墨城大方地介绍着。
云秋暖也伸出手，不过，黎闵只是握了一下手指尖，十分绅士。她却有些难过。不能拥抱，连握手，都这样的有礼貌。
这向来就是黎闵做事的风格，他爱王雅华——黎希的母亲至深，根本不会做任何一点点会让她吃醋的事情。
云秋暖微微一笑，然后三人便一同坐下了。四方的桌子，三个人一人坐一面，云秋暖坐在中间，就好像是带着自己的男朋友回家见父亲一样。
虽然，上一世她没有机会这样做，不过，这一世，哪怕不是以女儿的身份，也足够让她满足。
云秋暖的眼睛慢慢变得湿润，幸好侍者及时上前来给云秋暖递了一杯水，云秋暖连忙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对着侍者道了声谢。
然后便听见侍者贴心询问：“请问各位可以点菜了吗？”
“可以。”陆墨城微微点头。
侍者微鞠了一躬，便笑着说：“开胃酒已经准备好，菜单我现在就去给各位准备，请稍等。”
“久违了，父亲。”云秋暖在心里说，不禁眼角再一次湿润。
他现在还活着，就这样站在自己的面前，她多想抱一抱他，和他撒撒娇，可是，她不能。与黎闵而言，她不过是一个路人。
云秋暖不知道为什么，手心不停地冒着汗，手越来越湿，她就越来越紧张。心脏也开始扑通扑通地跳着，不知不觉，额头也布满了汗水。
“陆总的星月河湾已经开盘了，现在经营得怎么样啊？可达到预期的结果了？”黎闵率先打破沉寂。
陆墨城微微颔首，“黎总过誉，刚刚开盘，哪里看得出来什么，倒是，不知黎总可听说过AR这个项目。”陆墨城直切主题，他可没有时间和他这样耗着。
黎闵先是一怔，不过，马上大笑了两声，“陆总消息得来的这么快？我的公司不过刚刚宣布明天召开记者招待会，并没有说明到底是什么缘由，没想到陆总的耳朵这么长。果真如传言那般，后生可畏啊。”
陆墨城面带笑意，连忙推辞道：“不敢当。”不过，他却在打量黎闵。
黎闵刚才说的话，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妥，不过，单凭这一个问题，自然看不出来什么。
黎闵也沉下心来想了想，然后便笑着试探道：“陆总该不会也想分一杯羹，今天才约我出来的吧？”
陆墨城确实是想拿到AR的项目，不过，他想要的是全部。
云秋暖只觉得时间都变得缓慢了，只觉得空气中，慢慢地被火药味填满，她真的担心这两个男人会剑拔弩张。
“黎总不知道？”陆墨城好像回答了又好像没有回答，十分含糊。
黎闵不是小气的人，不过，陆墨城是个精明的商人，他提出的交换条件一定不能小觑。但是，他会提什么呢？黎氏刚刚上市，所有的股票都攥在所有的员工的手里，L公司自然没有什么可图的地方。
想了想，还是不禁问：“陆总的两个大项目都完工的话，足够L公司扩建，还能挣得盆满钵满，不至于看上AR这个小项目吧？”
果然都是商人，黎闵自然是不愿意付出太多的代价换取L公司的合作的，哪怕L公司现在还有那两个大项目。
陆墨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看样子，黎闵好像根本不知道，L公司也和AR谈了这个项目。
如果不是因为混迹商场久了，早就成了一只老狐狸，怕是一定就是真的不知情。
云秋暖哪里知道陆墨城这种商人的逻辑思维，心还悬着，直到陆墨城笑了一下，便说：“不如，我们还是先吃饭吧，今天来是有合作想和黎总谈一谈，不过，不是AR的项目，还请黎总放心。”
她不懂商场上的风云变换，不过，陆墨城的表情已经证明，他现在对眼前这个男人放松了警惕。虽然陆墨城平常都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不过，云秋暖还是能看出来，陆墨城对一个人到底有多少的防备心里。
现在的陆墨城对黎闵，属于处在，安全期阶段。自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他们父女久别重逢，陆墨城既然已经放松了，她自然要吃得开心一点，失去了做他女儿的身份，但是，和他吃一次饭的资格还是有的。
正巧，侍者拿来了菜单和酒，柔声道：“酒已经准备好了，这里是菜单，请各位看一下。”说着，便由另一位侍者拿过来三个菜单。
云秋暖自作主张，“点一份清蒸多宝鱼，黎总心脏有些不好，你们这的海鱼，他最喜欢吃这个。”
她说完，才觉出不对，不过，想把说出口的话收回来，根本不可能的。云秋暖正想着怎么给自己圆场，没想到，黎闵大笑了两声。
“陆总啊陆总，您的这位女朋友，简直是很懂我的习惯啊，平常来这家餐厅，都是我女儿给我点这道菜。”黎闵笑得爽朗，“说实话，有点吃腻了，但是啊，我那个女儿，如果不听她的，她就要耍小脾气，就这么一个女儿，不得不疼啊。”
云秋暖听他这么说，不由得鼻子一酸，原来的她，好像总是把撒娇和耍脾气混为一谈，不过，她的父亲却总是哄着她，在家里的时候，她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小娃娃，不论怎么闹，他都舍不得多说两句。
那么疼她的父亲，她竟然都失去过了一次。云秋暖只觉得心里疼得呼吸不畅，端起水杯便喝了一大口。
陆墨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并不做声，只是时不时地笑一下。
侍者也在旁边说：“黎小姐是我们的常客，每次带着黎总来都会点这道菜，明明和我们差不多大，不过，却可爱的像个孩子，我们都很喜欢她呢。”
陆墨城听着，怎么感觉好像是刚刚上班来的云秋暖，明明已经很大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看了看菜单，云秋暖便直奔甜点出发，“来一个熔岩蛋糕，这家的熔岩蛋糕特别好吃，里面有红糖，可以养颜，不过，还不那么甜腻，我可喜欢了。”她甜甜地对着黎闵笑着。
如果陆墨城不知道她姓云，怕是会以为他们是一对父女，那些侍者口中的黎小姐，是她。
“我还要StrawberryTart和MillieFeuilles，不要太甜的。这些好像有点腻了……”云秋暖点了一大堆的甜点，还自言自语，“忘了点布丁，再来一份水果布丁。”
云秋暖满意自己点的佳肴，想合上菜单，不过，还有些恋恋不舍，又翻了一页，便更加兴奋地像个孩子，“巧克力的好没点，就要我平常……”云秋暖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差点说出“平常点的那个”。可是，她现在是云秋暖啊，什么时候来过这么高档的地方？
只是来到了熟悉的地方，之前适应了那么久的云秋暖好像就不是自己了。
“还是算了。”云秋暖为了缓解尴尬，只能不甘心地合上。
倒是黎闵帮她点了一份黎希平常总点的一道，“帮我来一份黑森林巧克力蛋糕，”
他刚说完，两个人便齐声补充道：“不要固体的巧克力。”
说完，黎闵和云秋暖都对视一眼，然后便哈哈大笑，陆墨城本来是不想让云秋暖吃这么多的甜食的，尤其是热量这么高的食物，她的胃还没有养好，吃这些不易消化的东西，肯定会伤胃，不过，黎闵点的话，他却又不好说什么。
“这位小姐，你想喜好简直和我的女儿一模一样啊！如果有时间，一定让你们两个认识认识。”黎闵已经人过中年，除了自己的女儿，还没有和别的这样年轻的女孩子这样疯狂地笑过。
曾经，好像只有黎希能逗他笑，她就是这个世界给他最好的礼物，不过，现在他终于在没有黎希的时候能发自肺腑地笑出来。
云秋暖的笑容却僵硬在脸上，不过，她却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只能继续尴尬地赔笑。
她就是他的女儿。只是，他不知道，她不能承认。
这种相聚已经来之不易，云秋暖哪怕很想和他相认，也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个身体，和黎希没有任何关系，她也不能强行进入黎希的生活。
现在的黎希什么样子，云秋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大、狂妄，而且还很不在意别人的感受。哪怕她能回到黎家看一看，怕是黎希就会把她赶出去，或者更甚。
被宠坏了的公主都这样无法无天。
陆墨城又点了几道菜，便端起酒杯，黎闵从来不在意这些辈分的大小，举起酒杯，便和陆墨城轻碰了一下。
不过，黎闵现在的所有兴趣都在云秋暖的身上，云秋暖还在神游当中，突然被一个声音拉回了现实：“云小姐学的是什么专业啊？”
黎闵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件事。好像是因为她和黎希太像了，或者又太不像了。
云秋暖想了想，还是说了云秋暖的专业，“商秘。当初没有好好学习，便报考了这个。”
陆墨城眼睛微眯，她这是在谦虚？当初简历上明明是名牌大学金融系，他之所以让云秋暖当秘书，完全是看中了她理财的能力，没想到，竟然是商秘专业？
他只能暗自庆幸，如果当初她填了商秘，怕是陆墨城就不会录用他，自然，就没有以后的这么多的事情。和云秋暖，自然也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黎闵突然有点失望，“那你可会设计服装？或者和服装有关系的什么东西？”他还是有点不甘心，明明别的都这么相像，怎么就差在专业呢？
云秋暖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不过，黎闵这种中年男人，问一个小女孩会不会做内一设计，岂不是会死人的吗？
陆墨城虽然只是C市商界的一个新星，不过，他的事迹整个商界都有所耳闻，心狠手辣什么的这种词语，是每个形容人必说的。
黎闵虽然不怕他，不过，他如果问一个女人这种问题，不就是性扫饶吗？
“我略会一点。”云秋暖偷偷笑了一会儿，便承认了。
陆墨城可是第一次知道云秋暖还有设计的细胞。不过，现在知道了。
只是带着云秋暖出来吃了一顿饭，就知道了云秋暖这么多的隐藏秘密。
终于，菜上齐了，云秋暖的蛋糕更是占了桌子的大半。
“快吃吧，好好的小姑娘都瘦成这个样子。”黎闵不好给她夹菜，只能不停地嘱咐。
一开始云秋暖和黎闵的话，陆墨城听不懂，后来开始谈生意，便是云秋暖的短板区了。
听了半天的天书，陆墨城把那批给AR工程准备的材料贱卖给了黎闵，比市场价要高出一些。不过，让黎闵奇怪的是，L公司的最高领导人亲自出动，只为了把多买的材料处理掉。
不过，总体来看，今天这场洽谈效果还是不错了，黎闵只觉得陆墨城的心里成熟程度比年纪不知道大了多少。
但是，更让他眼前一亮的是云秋暖，没想到，还有人和黎希这样得像。
“陆总，既然如此，我们已经确定合作，这一批的货款我会收到货验收无误之后再给你，你觉得如何？”
陆墨城点了点头，然后两个人便都站起来握手。
云秋暖还没有和黎闵说完话，不过，已经结束了，他要怎么挽留。更何况，她今天的表现太过反常，如果再这样，恐怕陆墨城会起疑。
她要站了起来，和黎闵握了握手，这一次，黎闵紧紧地抓着她的手，竟然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不过，终有离别。握完手，黎闵便匆匆离去。
云秋暖上一世连告别都没有来得及，这一世，终于可以和他告个别，哪怕他听不见。
“再见，父亲。”看着黎闵慢慢走远的背影，云秋暖只能在心里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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