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佳瑶看到慕亦辰进门时的欣喜，她也看到了他在见到她后脸上流露出来的表情，失望、无奈，甚至还有一种大彻大悟般的释然与苦涩。
他想见的，似乎并不是她。
她不远万里回国，只是想要陪在他身边和他重归于好，她不甘心他们之间就这么算了。
她走上前去，像这个家的女主人一般去接慕亦辰的外套，她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香，她还记得他不爱喝酒，他说喝酒就是在麻痹自己的神经，无论是出于享受还是出于逃避心理，都不可避免地体现了一个人的懦弱姿态。他曾经信誓旦旦地说，那样的懦夫就是这个世界上的失败者，他也曾说过，自己不愿意和失败者为伍。
结果，他今天喝了这么多。
他的目光清冷得可怕，就像是看得见摸不着的白月光映照在她的眸子里，她试图拉进自己和他的距离，可是自己的手却被他拂了去，他的手上还戴着那枚戒指，她记得，被她赶走的那个女人的手上也有一模一样的一个。
她不肯相信，她不肯相信慕亦辰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她不肯相信他为了坚守了近八年的感情就因为那么一个在他身边没有待多久的女人全部转移走，她始终相信，慕亦辰只是在同她置气，气她当初的不告而别，气她当初的糊涂不清醒。
他那么一个骄傲的男人哪里能受得了那样的冷遇，他是在等她道歉，等她认输，等她投降。
靳科尴尬地看着愣在原地的向佳瑶，慕亦辰向来都是如此，一旦他心情不痛快，那所有的人都要和他一起不痛快，只是他也没有想到慕亦辰对向佳瑶也是一样。
他还记得向佳瑶当初离开时慕亦辰那愤怒的神色，整个慕家庄园被他砸得乱七八糟，但是不过一天，他恢复了过来，可是那时的他便不再是当初的他了，他变得风流、拈花惹草，视女人如衣服。但是，这一切也情有可原。
他曾经那么骄傲，虽然是被像向佳瑶这样难得一遇的美人拒绝他的挫败感也可想而知，所以他要在别的女人那里寻找认同感，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弥补他内心的亏空。他变得越来越滥情，各种花边新闻也开始登上报纸的头版头条。
靳科本来以为向佳瑶回国已经是对慕亦辰最好的宽慰，毕竟他和夏淼在一起，更准确地说是纠缠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够长，可是靳科已经明显地感受到了慕亦辰的变化。
他看待向佳瑶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当初了那股炽热，看得出他是欣赏她的，只是那种欣赏同欣赏一件美好的摆件并无不同，他对向佳瑶的态度也渐趋冷淡，更多的时候，他皱着眉盯着夏淼在墙上涂了一个丑了吧唧的图案出神，从那个时候起，靳科就知道，这一切的症结究竟出在了哪里。
可是他不能说，慕亦辰的感情生活自然是要他自己去理清，他没有拒绝向佳瑶，那便是他做出了让步，这让步的原因和期限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清楚。
“靳科，你们先下去吧。”向佳瑶淡淡地开口，她的声音纤细而薄弱，就像是踩在棉花上，如她这个人一般柔软。
靳科见慕亦辰并没有出声拒绝，便也明白，今天不是慕亦辰打算放弃夏淼，就是想要借这个机会同向佳瑶说明白，无论是那个结果，都代表了慕亦辰最终的选择和他的全力以赴，所以，他和冯管家就退下了。
向佳瑶走到慕亦辰所坐的沙发前蹲下，她葱白的手指轻轻地去揉慕亦辰紧蹙起来的眉头，她心疼地说：“你不是最讨厌喝酒了吗？今天怎么喝了这么多？”
慕亦辰疲惫地睁开眼他看着近在眼前的向佳瑶，一时间竟然觉得模糊。当时他还是穿着白衬衫的少年，阴郁的性子使得他从小到大只有向佳瑶这么一个女性朋友，她美丽、果敢、落落大方，是一个很好的交往对象。所以他向她告白几乎是顺理成章。长大后的向佳瑶出落得更加动人也更加引人注目了，她的眉眼长开，再加上从小受到了名门望族的熏陶，她身上的那股气质便能高其他女人一大截。
他知道她会是很好的交往对象，她上的厅堂，跟着他出席多大的场合都不会让人觉得娶她是屈就了他，无论走到哪里，别人都会觉得他们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他们有着最为相配的家室，有着最为适合的性格，也有着同样的骄傲，可是，他也知道，他不再爱她。
再见她时，他的确觉得惊艳，但是也仅仅限于惊艳，他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种感觉，起初他也以为，是八年的时光早已将他对她的爱消磨殆尽，可是到了后来，在夏淼离开后的那段时间里他才明白，原来他早就已经把自己所有的情感压在了那个女人身上无论她是不是在意，无论她有没有感觉到，他就像是发了疯着了魔一般，以一种视死如归的架势把一切都坦诚在她的面前，可是她还是走了……
他是前所未有的狼狈，可是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十几岁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年，他不能再随意地发泄自己的不满，他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一切，他有他的自尊和骄傲，所以他做不到去求她回来。甚至他还会想，无论怎么过都是一生，不如就和向佳瑶在一起算了，可是他的心却在关键时候背弃他，疼得他发慌。
他做不到放手，也做不到低头。
“我看到她了。”许是醉了，慕亦辰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软，向佳瑶几乎都怀疑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不是慕亦辰。想当初他和她表白时用的也是那种硬梆梆的语气以至于起初她都以为他是在同她开玩笑，毕竟，能够被那么优秀的人喜欢上怎么想都觉得不够真实。
“见到谁了？”向佳瑶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此刻慕亦辰的表情是温和的，柔软的，是能够让人看得见摸得着了，她一直以为慕亦辰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是冷冰冰的，如果当初她出国前慕亦辰肯这么对待她，她早就能认清自己的心不会走了吧，那他们又怎么能错过八年的时光呢？
“我老婆。”慕亦辰的眼睛眨都不眨，他的眉眼都泛着笑意，他促狭地笑了笑：“我真的看到她了，她回来找我了。”
向佳瑶的心瞬时就跌落到谷底，她原本以为，对那个女人，慕亦辰只是像过去那般找的慰藉罢了，可是，当他口齿清晰地说出“老婆”那个称呼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虽然她紧赶慢赶地从国外回来了，可是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和慕亦辰错过了。他们错过的不仅仅是八年的时光，而是错过了他爱她的那个世纪。
慕亦辰睡着后，向佳瑶给他盖了床厚厚的毯子，然后她提起自己的行李箱从别墅里出来。靳科正在门外吸烟，见向佳瑶出来，他赶忙将烟头扔在脚底踩灭。
“你这是？”靳科看着向佳瑶这个装束有些疑惑。
向佳瑶苦涩地笑了笑，她无奈地耸了耸肩，脸上染上了落寞的神情：“你也知道，亦辰的心里已经没有我了，我在这么缠着他别说我爸妈不同意，我自己的骄傲也不允许我这么做。”
她对靳科笑了笑：“我们一起长大的，你应该知道，我的字典里就没有‘委曲求全’这个词，哪怕是为了慕亦辰也不行，哪怕我爱他也也不行。”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眸子莹莹发亮，就像是落入了满天星光。
“要我送你吗？”
“当然。”向佳瑶将行李箱递给靳科，在他面前，她难得地任性：“毕竟我这么貌美如花，乘别人的车我也害怕。”
靳科假装看不到她眼里的泪意。
感情这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一物降一物，一眼抵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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