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瑾泽从不在旁人面前显露自己脆弱的一面，沈月仪是唯一一个例外。
在她的眼里，方瑾泽向来都是一副无坚不摧的模样，好像无论什么都不能将他打垮，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的一面，他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太深，压抑得太久。
“我想，你无须去寻她，”沈月仪柔声道:“不是都说，人死后，若是逗留在尘世，定会去找寻自己生前最挂念之人，在她的心中，没有什么会比自己的亲生儿子更加重要吧？”
“是吗？”方瑾泽将她沈月仪抱得更紧:“我倒是希望，她能远远离开这个尘世，也许踏过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忘记这些让她痛苦的人……”
方瑾泽没有再说下去，不知是不是因为察觉到了自己话语中的哽咽。
沈月仪反倒不知应该怎样安慰他，只陪着他静静地站着，任雾气浮沉将他们包裹，明月清晖荡来荡去，清风拂过衣袖。
有时，无声的陪伴就是一种最好的安慰。
方瑾泽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沈月仪：“我想母亲她大概会想看看你，所以今日带了你来。”
母亲，你看见了吗？这便是我决心要相守一生的女子。
沈月仪迎上方瑾泽灼热的目光，她心中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又升腾了起来。
就是这样的眼神，让她越陷越深，直到不可自拔的境地。
“看着我。”方瑾泽沙哑着声音，像是在祈求，又像是不容置疑地命令她。
“母亲一生受困于宫墙，我不会让你做那样的女子。”方瑾泽一字一句地对沈月仪说：“你想要自由，我可以给你，想要一生一人，我也可以给你。自始至终，我要的只是你。”
沈月仪没想到方瑾泽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知应该说什么好。
“世人都以为，世间男子皆是薄情寡义，尤其是帝王家，你可知我想的是什么？”
方瑾泽的双手紧紧地握住沈月仪的肩膀：“自很久以前我就在想，山河远阔，对我来说都不如眼前这一人。我想要你的真心，自然会拿真心去换。地久天长，你总会知道我的心意。”
所幸，他赌赢了。
他心心念念的女子，终于完全属于他了。
沈月仪只感觉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就快要压制不住，喷薄而出。
可是，方瑾泽的母妃，曾经也未曾想过，终有一天，承诺了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夫君，会把爱分给别的女子。
她终于知道，她心中那些不肯安分的顾虑究竟是什么。
他会成为一个帝王。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会有三宫六院，他会拥有整个天下，他会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比如……
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是沈月仪无论如何也不能，自私地阻止他放弃他的抱负。
“你知道的，如果你成为了帝王，你不可能……”沈月仪咬了咬牙，还是说出了在自己心头萦绕许久的话:“不可能没有其他女人。”
“不！”方瑾泽断然否定:“这一辈子，无论我是谁，我都只会有你一个。”
“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不是吗？”沈月仪眼神闪躲，不愿让方瑾泽看见自己眼中的脆弱:“如同我的娘亲，如同你的母妃。”
方瑾泽将沈月仪的下巴抬起，强迫她看着自己:“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想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你看，让你看看，它究竟有多么爱你。”
“唉，”方瑾泽低下头，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你有这样的顾虑，很正常，只是……”
“只是……只是你不要避着我，躲着我。在看清楚我的真心之前，不要轻易放弃去相信我。”方瑾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语气中竟然还带着一丝哀求。
这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厉王吗？
“我……”沈月仪想说些什么，又不知应该从何说起。
“如若能让你安心，我就是不要这天下又如何？你该知道，无论与什么相比，我都会选择你。”
方瑾泽的手有些颤抖，迫切地想要让沈月仪感受到自己的心意。
“不，”沈月仪摇了摇头:“我相信你。”
方瑾泽将她拥入怀中：“我知晓你心中有许多顾虑，我们慢慢来，至少，不要再躲着我，好吗？”
沈月仪的双手似是不受掌控一般，轻轻地抱住方瑾泽：“嗯。”
崖上清风来，雾散月明，秋色撩人。
祭拜过方瑾泽的母妃之后，两人便下了山。
沈月仪想起方瑾泽方才说了那么多，却唯独没有提到他母妃是怎么死的，心中疑惑，便发问道：“太妃娘娘是因何故去？”
方瑾泽的面色沉了沉，好像是想到了些什么：“母妃是中毒而亡。”
沈月仪心下一惊：“可知是何人所为？”
方瑾泽摇了摇头：“不知。”
随后又继续说道：“陈年旧事，多想无益。”
沈月仪虽不再追问，却知道方瑾泽的母妃在他心中分量极重，他绝不可能认为她的死是“陈年旧事，多想无益”。
或许，他也不敢揭开心中猜测的那个真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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