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面对审判,周浩然将会回忆起在宇夜战争时天空满布灰烬和火焰的夜晚。
他做了个梦,他是发了誓这辈子都不再提起那个梦,可站在未来的太阳下,他又不受控制的去回忆,思索,感慨。
小马,各种颜色的小马,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
黄色小马逼近,她有一头粉红色的长发,煞是迷人……
“你不要过来呀!”
周浩然从梦中惊醒,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你醒了!”
视线中满是大汉怪异的眼神,面中表情,各不相同,他们将自己围在中间,像是在看个娘们。
周浩然冷不丁的颤抖,急忙抱紧胸膛,“干嘛?”
脖子里缠满绷带的虬髯大汉掏出两枚铜板来,交到旁边青年的手里,“你赢了!”
其他人也都按照此法,分别给了青年两枚铜板,对方清点了一下,朝周浩然笑起来,“赚大发了,周兔子,战争要是结束了,你去青州找我,我请你吃酒。”
“别得意!”虬髯大汉道:“他现在是躲过了一劫,等马什长醒了,能有他好果子吃?我们再来赌,赌他肯定要少一根腿!”
钱都到手了,他可不会傻到再把钱还回去,当即摇头,“你们来吧,我囊中羞涩,赌不起了。”
……那你刚刚揣怀里的是什么,石子吗?话虽这么讲,别人却不敢明说,只能妒恨的看着他,又围在了一起。
这青年来历大,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可惹不起。
青州冯家,就算是个私生子,可也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冯天佑,周浩然记得他,油滑的像条泥鳅,也是个小伍长,跟上面的什长副官都尉啥的关系不错,在军队中游刃有余。
自己这幅身体的旧主就曾想跟着他干来着,说不定能跟他去青州发展发展,可对方压根看不上他,对他爱理不理的。
许是周浩然帮他赢了些银子,冯天佑竟靠着他坐下,“你是怎么躲过火炮的?你刚才的出场还真是……别具一格,他们都以为你活不成了,得亏是我,压了你一手。”
冯天佑得意的大笑,好像周浩然醒来都是他的功劳一样。
现在,周浩然大概搞懂了刚才发生的事,原来这些同僚在自己身上押宝,把他气得,全记小本本上去了。
等等,火炮?
周浩然连爬带滚的上了战壕,入目是逐渐散去了的火焰和大片焦土,他努力思索这方面的信息,大概懂了。
“这算什么?热武器时代?那我手里拿的怎么是戟,不应该有火铳吗?”
冯天佑蹙眉,“你嘀咕什么呢?”
“我们赢了?”
冯天佑道:“大获全胜,夜国白虎营被全歼,多亏了那会说话的彩虹!”
周浩然捂脸,羞涩的说不出话来,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黑历史可不能被抓住,不然可就要社会性死亡了。
今天白天发生的一切记忆笼统,只记得那倒霉的老道士,还有那本《蚀人经》,再就是他羞耻的喊出那几个字,下一秒就生吃了一匹马和已死之人的魂灵。
再之后……就是彩虹小马的狂热晚会。
他最后看见的人好像是最为尊敬的马自如马什长,他人呢?
冯天佑觉得周浩然有问题,往日他跟个跟屁虫似的贴在自己身后,他理都不理。自己今天心情好,想跟他说会话吧,他又冷傲起来了。
……我在战壕中可曾受过这待遇。他气不打一处来,推搡了周浩然一下,“你琢磨什么呢?”
周浩然清了清嗓子,将梦魇一般的小马请出脑海,微笑道:“我在想,既然你刚才因为我挣了几个铜板,既然是咱俩赚的,是不是该有我的一份?”
做梦!冯天佑在心中大呼,飞速的挪离周浩然,防贼似的看着他,“我不是说了吗,等战争结束以后,你去青州找我,我请你喝酒!”
小气鬼!宇京离青州不知几千里远,我去找你只为了喝杯酒,我闲的难受?
钱可算是冯天佑的逆鳞,或许是凄惨的童年遭遇所致,钱只要到了他的手里,就没有再出来的时候。
冯天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的讨论,将话题转移,“我不会亏待你的,现在我就跟你透个底……当心马什长找你的麻烦。”
周浩然茫然:“这话什么意思,我最近有惹他吗?”
“你都忘了?”
并不是忘了,而是记得不那么清楚了。
冯天佑又道:“那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躲过那么多火炮攻击的?”
周浩然哪记得火炮,自打吞了那马匹以后,自己就只有一个念头——像野马一般狂奔飞驰,然后他就看见了长着长角的白色独角兽,她有一头彩色的秀发……
周浩然嫌恶的摇头,“只是运气好罢了,我还没到死的时候,老天知道这点,帮了我一把。”
“可你回到战壕以后呢?都忘了?”
周浩然摇头,的确是忘得干净,“还请冯兄指教。”
“噗噗噗!”冯天佑使劲抿着嘴唇,发出山雀一般的颤音。
……这是什么毛病呀!这人怎么突然就跟发了癔症一样。前思后想,周浩然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冯天佑左手捂住嘴,右手指了指前方,“你自求多福,只要躲过这劫,我肯定请你吃酒。”
周浩然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不正是马自如马什长嘛,他怎么成那副模样了?
可怜的马什长手握拐杖,以腰为中心点,上下两个半身折成一条完美的直角线,就算是欧几里得亲临,也找不出半点瑕疵来,只会大叫着神迹。
神迹的创造者正是他周浩然,那一记肉-弹冲击,直接打去了马什长的半条命。他在刚才的战争中可谓片伤不沾身。
神机炮都请来了,战争接近尾声了,杀千刀的,他反倒被自己人误伤了,这找谁说理去。
大夫说了,他这下半身……是后半生的幸福可能不中了。
现在周浩然成了他的头号敌人,眼中钉,肉中刺,直接盖过了驴脾气的陈关。
周浩然虽然不记得当时发生的事,可从周围人的目光里也猜测出了大概,想逃,可对方早就看到他了,第一眼就从人群中将他分辨。
避无可避,周浩然硬着头皮坐在原地,等待着制裁。
这位马什长可不是什么好人,虽说大字不识一个,功夫跟自己半斤八两,可嘴皮子功夫了得。
还有一点,他心眼小,睚眦必报。
这不,颤颤巍巍的走到人群,先盯住周浩然,恶如蛇蝎。
“大庭广众之下,他不会真要动我吧!”周浩然心里发慌,之前的事可是意外,巧合而已。
许是伤痛未消,握拐杖的手颤抖,待疼痛缓和,马什长低声道:“紧急任务,被点到名字的马上去都尉营帐里报道。”
“陈关。”
“周浩然。”
“薛飞。”
“李春。”
沉吟片刻,他说出了最后一个名字,“冯天佑。”
“你们立马去都尉那里报道,不能耽误。”
冯天佑第一个窜出头来,笑嘻嘻的走到马什长面前:“马大哥,是什么紧急任务,非要我们几个去?”
对方摇头,“这我也不清楚,你们尽管去就是,都尉会跟你们说清楚的。”
被点到名字的人不敢违命,结伴同行,待他们远走,马什长也露出阴冷的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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