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忆桐在赶投资计划，这种应付性的专业金融模板，她一点都不陌生。
事实上在很小的时候，就因为在姑妈家里住，经常接触这些。
对她而言，这计划最多一个下午，她肯定要全部做出来，然后赶在创荣下班之前，送去创荣集团。
提前一分钟，钱就有可能早到位一分钟。
前所未有的认真。
就跟她当初在部队里，一门心思沉浸训练的感觉相仿。
她是有接近两年没有过这种迫切将一件事情做好的斗志。
砰然的开门声。
让她下意识抬起了头。
进来的是夏明阳，穿着一条宽松直筒牛仔裤跟一件高领毛衣。
高挑的身段，很轻易的被完全勾勒出来。
领口跟修长的颈部结合，本就如玉的气质，又有升华。
韩忆桐定了定神，猜到他为何会过来。
夏明阳拼命想要压制住自己说话的口气跟心里升腾的怒火，只在见到女人的时候，还是如同火山迸发。不管如何努力，他都有太多的质问。
“韩忆桐，你什么意思？先打保卫科的人，紧接着开会怂恿员工离职。我实在搞不懂你想干嘛？就算小人得志，未免也太急。”
声线，抑制不住的颤动。
韩忆桐知道他可能就差一个突破口，说不准会在那一句话之后彻底爆发出来。
她没女人这么激动，起身离开办公桌到了夏明阳面前：“你可能误会了，我并没有打保卫科的人，不过是出于防卫心理，踹了一个先动手的人一脚。至于小人得志，更谈不上。还是那句话，你要拿回东胜的管理权，我随时给你。”
夏明阳微微昂首，面无表情：“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开除那么多人！”
韩忆桐自嘲：“我从来没开除过谁，是他们自己，或对你忠心耿耿，或看不上我这个半路出家的代理总裁，自己提出的辞职。东胜带给我的压力本来就很大，没有多余的心情再跟这些人勾心斗角的去玩职场游戏。”
“压力，你竟然也有压力？”
“我的压力是想给你一个交代。”
夏明阳突兀而笑，充斥着阴阳怪气：“我是不是得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韩忆桐避开了他眼睛：“我觉得这么聊天没什么意思，你直接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就行。”
“你辞退过多少人，就给我再把那些人给请回来。另外，跟王哥还有那个被打的员工赔礼道歉！”
韩忆桐像是听不出她什么意思：“明阳，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没跟你开玩笑。”
韩忆桐定了定：“还有其它事情没？”
“有，马上跟我一块去会议室，再重新开个会。”
韩忆桐心随着她过来，一沉再沉。失落，几乎瞬间将她整个人贯穿。
她无数次告诉自己，夏明阳在努力改变，两人还有机会。
现实，全是血淋淋的残酷。
他是变过，仅限于施舍性质的改变。
本质上，韩忆桐无力无心再改变他分毫。
他从来都没有为她考虑过，如果真的去找王亮道歉，她这个人，到底还有没有一丁点尊严存在。
她这边刚决定大量放一些墙头草般的员工离开，他大张旗鼓的过来让她收回这条指令。像是，她逼着所有人离开一般。
傀儡。
如果再退步下去，韩忆桐会彻头彻尾的沦为一个真正的傀儡。
别人看不起她没关系，她自己会看不起自己。
深呼吸，韩忆桐又问：“还有什么要做的？”
夏明阳没有看到韩忆桐冷寂下去的眼睛，兀自道：“辞退黄立。”
“为什么？”
“他不称职。”
“我觉得黄立很好，没你说的那么糟糕。”
“你们俩接触没几天吧，这么舍不得！”
韩忆桐口气越发随意：“我当然舍不得他，所以你要辞掉黄立，就连我一块辞掉，你还继续做你的东胜总裁！”
“少威胁我。”
“我不是威胁你。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心里话！”
“你以为东胜离开你不行。”
“东胜离开任何人都可以，离开钱不行。这样，资金的事情我不管了，你去找何依秋借钱，再不行去找张建设。你人漂亮，肯定能碰到一个比我更能帮得上你的人。”
“我不行，不符合你对妻子的要求。之前，就不应该干涉你跟何依秋的任何事。真的，我现在觉得你就算做别人在一起，也比跟我在一块要轻松的多……”
夏明阳怒急扬手：“你胡说什么。”
巴掌，这次没再落在韩忆桐脸上。
半途中，被韩忆桐轻巧抓住了手腕。
夏明阳挣脱退了一步，声线哽咽：“韩忆桐，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
“那我在你心里呢，是哪种人？”
韩忆桐漠然反问，绕开他，径直走出。
夏明阳莫名慌乱：“你给我站住。”
韩忆桐却并没停下脚步，也未回头。
“韩忆桐……”
他追到门口，女人却已经步入楼梯。
夏明阳整个人冷却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然变得空落落的。
有些话说出来根本就非本意，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会说出来。
她好像是生气了。
夏明阳无力退了一步，靠住了墙壁。记忆里，似乎忽略了韩忆桐会有如此排斥一个人的时候。
是排斥，他在刚才某个瞬间，察觉到女人想要尽快脱离他的排斥。
结婚以后，韩忆桐怒到甚至动手打他耳光的那一次，他也从未有过如此几乎将人身体掏空的彷徨。
没来由的慌乱，让他打了个激灵。
再顾不得旁人投来的异样目光，跟心底骄傲，不假思索追了出去。
他不能让人就这么走了，他直觉，韩忆桐这一走的后果，他接受不了。
自己告诉自己，是为了公司。
他是为了公司才必须要把人追回来，因为没有她，创荣那批即将到来的资金链会断掉。
韩忆桐没想过他会追上来。
她接触到的夏明阳，一直以来都高高在上，骄傲至极。哪怕做错了，也绝对不肯舍下脸去承认，或者说心里承认，嘴上永远不会认。
但现在的他，强撑着的坚强像是琉璃，韩忆桐分明觉得她一碰就会碎掉。
对视着，夏明阳撇了撇嘴角，淡淡道：“我不管你了，你爱怎样怎样。别走。”
别走。
不让自己离开公司，还是不离开他。
因为现在的韩忆桐，两者皆有。
喉结动了动，清晰感觉到二楼，远处状若忙碌的员工全部都在看向两人。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夏明阳激动而大声：“我让你别走，求你别走。”
浑厚的声音，在厅中回荡。
韩忆桐怔了怔，立即伸手抚平了他眉间的褶皱。
简简单单的动作，夏明阳心里壁垒像是薄纱般，被轻易点破。
他环抱住了女人：“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欠韩忆桐一个道歉，从结婚那天开始，就一直欠着。是病态的骄傲，让他一直不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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