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她的内心最深处，她隐隐药药记得一些模糊片断，年轻的李得来捧着她举高高，那时的他面容白净，眼睛清澈，笑起来得像个傻子，她含饭不吞，他就跟在身后追着喂饭。
有时候她也分不是清这些是不是因为小时候对父爱的憧憬而做的太过真实的梦，还是真的发生有过。
“大概是想太多了吧。”
坐在楼下公园里的长椅上，李佳薇把从目光一对在嬉戏的父女身上收回来，他李得来天生就是一个人渣，而她的身体流着这个人渣的血，这才是她感到厌恶的事情。
“不知道登报断绝关系有没有用？”
到底还是担心妈妈的情况，李佳薇没坐一会，看了看时间就起身归去。
回去后的李佳薇拿出医药箱简单处理了一下黄桂香额头上的伤口，费尽一番口舌才把眼睛肿成核桃的她劝去卧室睡觉。
“打仗似的。”
叉着腰看着比地震后还惨的房子，李佳薇叹了口命，撸起袖子开始打扫。
整整又洗又拖两个小时，房子才勉强能入眼，再把一些她认为是垃圾但是她家妈妈却当宝的破烂全都扔了后，李佳薇扶着腰倒在沙发上再也不想起来。
“累死了。”基本不怎么这么大阵仗大扫除的李佳薇只感觉自己的老腰都要断成两截，突然对那些要打扫一整座别墅的家政阿姨感到佩服，这两室一厅的小房子她都感觉像是要断气，那些动辙几百上千的别墅……
葛优躺了半天，李佳薇才感到恢复了点元气，一摸肚子，饿得直打鼓，她走到冰箱拉开一看。
冷饭。
泡面。
鸡蛋。
没了……
深感自家老妈早生了三十年的李佳薇认命地背起包去买菜，黄桂香女士这会要是二十岁左右，那也是妥妥的一枚宅在家中不闻窗外事的电竞少女。
每天泡面和蛋炒饭，不腻味吗？
综合菜场十分钟的路，买了两百多块的菜就把三层冰箱塞了个满当当。
“还是小城市好啊，物价真便宜，在A城水果都要吃不起了。”
李佳薇在厨房一边放水清洗叶子菜，一边切肉，动作娴熟不含糊，一大块瘦肉成片再切条后用油爆翻炒两下滴两滴生抽，就放进早就切好的青椒。
“完美收工。”
一道青椒炒肉丝加生菜，丝瓜肉丝汤，和妈妈两个人吃完全够。
李佳薇从旅行包里抽出换洗衣服，十分钟后，清清爽爽地重新出现在妈妈的卧室门前，敲了敲门。
“佳佳？”
里头传来她妈妈沙哑的声音。
“嗯，妈，起来洗洗吃饭了。”
李佳薇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我没什么胃口，你先吃吧。”
声音满是疲惫，李佳薇眉头微微一皱，拧开门把，却发现里面反锁着，心下一惊，一股寒意立即从脑袋顶上蹿到脚底。
“妈，妈，你快开门，有什么事咱们摊开来说，不要想不开，我只有你这一个亲了，妈。”
她眼瞒含泪急促地拍着门，里面却没发出声响，她急了，后退两步，咬紧嘴唇，绷紧身体就要往门板上撞。
“吱呀。”
门打开了，黄桂香从里面走出来，她揉着眼睛，看到女儿这架势，茫然地问道：“佳佳，你干什么？”
“……”
李佳薇无语凝噎，她怎么就忘了，她这个妈的脑回路从来就不同于一般人。
“吃饭。”
已经没有力气问她在里面为什么后面一声不吭了，李佳薇面无表情走到餐桌前坐下，自顾自地先喝起了汤。
“好久没吃到佳佳做的菜了。”
洗梳一番的黄桂香坐到李佳薇的对面，看了眼桌上色香味俱全的两菜一汤，脸上绽开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两个菜而已，看把你满足的，黄桂香女士，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在这个世界上活到四十多岁的？”
小时候没被拐骗简直是祖上烧了高香。
“你这孩子，越大越没规矩，怎么能这么说妈妈？”
黄桂香嗔了李佳薇一眼，舀了一大碗汤，慢腾腾地喝着。
李佳薇偷瞄了她一眼，额头上的伤口擦了药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看似她神色平常，眉眼间隐约可见一抹郁色，想了想，还是把心中一直想问的刚才她喊李得来“表哥”的原因的问题按下。
还是不提了吧，虽然表面上妈妈看上去没什么，但是心里谁知道呢。李得来就像一根卡里两人喉咙里的一根鱼刺，吞不下拔不出。
黄桂香趁着喝汤的间隙，也在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李佳薇，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自然尽收眼底。她垂下眼敛，故意装作没看到专心地吃着菜。
关于她与李得来，黄桂香觉得还是不想将女儿掺合进来，毕竟是上一辈的恩怨了，不知道反而是种幸福。
两母女各怀心事，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李佳薇匆匆扒了两口饭就坐到沙发上看电视去了，黄桂香看了她一眼，也放下了筷子。
把碗碟清冼干净后，黄桂香贴着李佳薇身边坐下。
“佳佳啊，你难得回来一次，上次我和你说过的那件事你还记得吗？”
“什么事？”
李佳薇托着腮，有一搭没一搭地拿着遥控器换台。
“就是程阿姨他家的侄子啊，我现在去打听打听，问问她家侄子回去没。”
“哦……什么？”
李佳薇回过神，转过头像用一种看怪物的眼光看着自家的老妈，只见她顶着额头的上伤，笑得满面春风。
“妈，不是李得来一回来，你脑子就开始坏掉了吧？这时候你和提我相亲？”这是她回来的重点吗？她回来是来解救你的水深火热好么，李佳薇心中有种被别人一拳在打脸上的感觉。
她无奈道：“妈，只要你离婚，我明天就能在大街上找个人结婚。”
“说什么呢，这结婚的事情是能这么离谱的吗？”
黄桂香瞪了女儿一眼。
“和陌生人见面就不离谱啦。”
“哪是陌生人，是你程阿姨的侄子，好歹知根知底。”
“你见过他吗？知道他长什么样？他在的地方是美国还是加拿大，你能在地图上找到吗？他在外国是什么名声，有过什么样的经历？脾气、收入、家庭成员你都知道了？”
李佳薇每说一句，黄桂香的脸色就尴尬一分，到最后她的声音都小了起来：“这不正是不知道，所以才要你们见面，到时候不就可以问清楚嘛。”
“你找谁问？直接当面问他本人，他当然不会正面回答，找程阿姨？那是她亲侄子，她会说一个差字吗？我的娘哎，妈，你能不能长点心眼醒醒？如今海归遍地爬早就不值钱，再说你女儿从大学出来这么拼命在外打拼也不是为了嫁到国外去啊。”
她一个中国胃，让她去外国干什么，吃洋快餐吗？
“你这孩子，我只不过是这么随口一说，怎么给你整出这么理由。”黄桂香正讪笑着，突然面色一正，拉着李佳薇的手就开始语气心长道：“佳佳啊，我可是听静怡她妈说了，静怡在A市都有男朋友了，你再看看你，长得也不比静怡丫头差，到头来怎么没有动静？你不想相亲不想结婚妈可以先不催你，可是你都26了，总该找个男朋友谈谈，妈的这个要求总不过份吧？”
“妈，我是26，又不是36，你还怕我嫁不出去啊。”
李佳薇面露无奈。
“你虚岁都28了，和36差几岁？我可不管，今年过年回来你要是不带一个男朋友回来，就不要回来过年，省得看着你心烦。”
“……这可是妈你说的，我过年可真不买票挤火车了。”
黄桂香一听李佳薇的话气得跳了起来，戳着她的脑袋。
“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省心，过节不回来也就算了，过年你不回来你在一个人在外面想干什么？上天啊。”
李佳薇甩掉太阳穴上的手，不耐烦地说道：“回不回都是你说，妈，你到底想干什么，想不想回来我过年，一句话。”
“当然是想你回来回过年啊，这还用说嘛。”
“那就行，妈，我今年回来过年了啊，就这么说定了，我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就没怎么合过眼，让我睡会，明天见，妈。”
黄桂香一听她一天没夜赶紧把她赶回房间，“快点歇着吧，睡眠对女人来说很重……”
“晚安，妈。”
李佳薇不等她说完，打着哈吹钻进了房间打门一关。
“要的……哎，我要说的明明不是这个啊。”
黄桂香懊恼地一拍大腿。
这个死妮子，就被她给绕进去了，刚说着相亲的事呢，怎么给绕到过年回不回家的问题上了，越大越鬼机灵。
机灵点啊，女人不聪明被男人欺负。
她看了一眼女儿紧闭的房门，拖着疲惫的身心坐回沙发上，怔怔地望着电视屏幕发呆，双眼无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唉……”
良久，她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客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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