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话说完，又觉着自己着实幼稚了一些。
他是不在乎的。
但……
老头在乎。
“我知道你可以不顾世俗眼光，也可以无所谓流言蜚语。甚至于有没有传宗接代，都无所谓。但是顾伯呢？”
“是。以前你觉着自己喜欢男人，那也就算了。可现在你是正常的，龙武。没有我，你可以正儿八经地和其他所有男人一眼，娶妻生子。”
“你可以当最自在的顾家大少爷。”
有那么一刻，顾龙武还以为自己要被说动了。
可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力摇头！
“不可能！”
“我不可能娶别的女人，碰都不会碰他们的！”
他越激动。
岑焰就越平静。
甚至于嗓音里还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在，“可那天晚上，你不是挺欢乐的嘛。”
顾龙武，“！！！”
这话好巧不巧地戳中了他心底最惧怕的那个点。
迄今为止，他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在酒店的那个女孩是谁！
“阿焰，你不能用这件事污蔑我，那天晚上我喝醉了，根本什么都不记得。而且明明是你把我扔下来……”
“送你到了酒店，给你开了最好的房间。还要我怎么？”
岑焰直接怼了回去。
“总归，你也没有像自己嘴上说的这样坚定。所以最好的办法，回家去……该孝顺顾伯就去孝顺顾伯，该结婚就结婚，该怎么过生活，就怎么过。”
她说完，终于退后了几步。
重新捡起掉落再地上的裤子。
径直回到了房间。
房门关上。
屋子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顾龙武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只觉得到处都空落落的。
哪怕这个屋子其实他已经很熟悉，哪怕空气里甚至还有阿焰的气息在。
可这一刻的顾龙武，全身上下都僵硬着。
他甚至再原地站了好几分钟，都没有任何反应。
谁也不能去想象，到了现在竟然发现，这一切跟他想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
远在宁城。
顾伯一个人住在家里头。
身边是好不容易能从潘阮东那回来的老管家。
“您就别叹气了，叹气这不也没啥用嘛。”
顾伯冷冷看了他一眼，嗓音里都是无奈，“我不叹气还能干嘛？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家里头孙儿都两三个了。”
“切，你没看我嫌他们烦的很。”
“反正啊，等我退休了干不动了。就找个养老院住上，什么含饴弄孙的乐趣，我是不想体会了。”
他感叹了一声，“这都伺候人伺候一辈子了，还要我去继续伺候小的。最小的那个你也知道，现在才半岁。吃喝拉撒都要人管，烦人的很。”
顾伯瞪了他一眼，“我看你就是在炫耀，这是凡尔赛！”
“哟，老爷子去医院住了几天，这还学会了新名词啊。”
顾老爷子撇了他一眼，没说话。
“茉茉教我的。”
“唔，说起来何小姐的确不错。长得好看又正派，是个名门闺秀的模样，而且学历高人又聪明。你看这回来才多久，进公司也没几天，手里的合作案那可是办的漂亮。”
“漂亮有什么用，那臭小子不喜欢。”
老管家想了想，“我是觉着吧，男人这种生物，女人主动了那就没有不喜欢的才对。可何小姐这样的，他似乎还真就不爱搭理，为什么呢？”
顾老爷子抬起头看他，“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咱们大少爷心里有人咯。”
有人？
顾老爷子怔住。
“龙武心里哪来的人？”
“别闹了。他这种寡男，根本就不会有女人。身边到处都是公的，连家里养的那条狗都是公狗！”
管家不说话。
老爷子还一径在吐槽，“但凡身边有一个雌性生物，我都得高兴好一阵子。你说我也算很开明的了，既不要求对方身材样貌，也不要什么门当户对。是个女的就行！他只要给我结婚就行！可怎么就那么难呢！”
“这么多年来，他身边除了那几个在外面的兄弟，就压根没外人了……”
等等。
“是不是还有个阿焰？”
听到这个名字，管家愣了愣，“老爷子，您是糊涂了吧？岑少爷是男生。”
“可龙武对他在意的紧，之前我还看见他们在床上……”
老爷子已经不敢再说下去了。
他不敢往深了想。
“是不是龙武其实……”
“喜欢男人？！”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而后都能看见彼此眼中的慌张。
管家先反应过来，哪还有之前教潘阮东茶道时的淡然。
现在就整个急躁的不行，“不会吧？那岑少爷虽然长得确实很清秀，看起来比女孩还要精致漂亮。但也不至于就是……那取向。”
“你仔细想想啊，这么多年来，龙武是不是只跟他在一块？之前是出生入死的兄弟，那就是十几年的感情呐！这玩意可不比外面任何一个女的要熟悉？要感情深？”
管家眼神里尽都是慌张。
“我不信。龙武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你看个屁，我都没看到几年。那么早就跑了。小时候也不听话一天到晚都见不着人。”
管家这就不服气了。
“那是你工作忙见不到！我还是能见到的好吧？每次大少爷回来躲着你，找的人还不就是找我？说起来要是大少爷弯掉了，一定都是你的毛病。要不是你跟夫人感情破裂那么早，影响了大少爷对女性的判断，他也不会弯！”
要说不想结婚，他们也能理解。
要说没遇到特别好的对象，他们也能理解。
可偏偏……
特么的弯掉了！！
管家打死也不愿意相信！
“反正我是不信的，没可能，绝无可能！老爷子你别说了，我是不会相信的。再说现在那岑少爷也已经不住宁城了，跟大少爷分开之后，怎么说都是有机会扳回来的。”
顾伯翻了一个白眼，“刚刚还说不相信，现在就想着怎么扳回来。”
“我那不是做最坏的打算吗！”
管家撇了顾老爷子一眼，“你以为我是你，自己儿子都不管不顾，一心只想着挣钱。现在好了……孙子孙子落不到，儿子也见不着。看龙武还是孝顺的，也没长歪，是个三观正的五好爱好青年。能长成这样，多亏了他自己！”
顾老爷子被怼到哑口无言。
要是换了别人比比赖赖，他是一定要反驳的。
可现在面前的人是管家。
还是跟在他身边，帮他看管这个家看了几十年的人。
外头的事老张最清楚。
家里这点事，那必然是管家门清。
尤其是……
他怎么弄的婚姻破裂，怎么把顾龙武养成今天这样的。
管家半晌没说话。
只默默开始拿出了手机，在上面开始写字。
“你在干嘛？”
“搜什么东西？”
顾老爷子还站不太稳，从椅子上起来颤巍巍伸长了脖子去看。
却只看见上面的几个字。
“怎么扳直……”
“网上能搜到攻略么？”
“能吧。不是都说网上的东西是万能的么。”
两个加起来已经一百多岁的老头子，现在就凑了一块，很努力研究怎么改变别人的性取向。
“你别说，上面写的这些还挺有道理的。”
“你看这第一个说。要剖析深层原因，如果不是先天形成，而是后天变化影响的，那其实有机会。咱们大少爷小时候也挺正常的吧？”
“那当然。幼儿园的时候还交了两个女朋友呢！”
管家，“……”
“行。反正正常的就成。所以第一步就是要找到影响他取向的究极原因。要找到是什么人影响了他对女性的看法。因为一般而言这些人深层里都曾被异形伤害过，或者是因为家庭因素影响……”
管家看到这，直接一拍手，“看吧，我就说是有家庭影响！你跟夫人那么早离婚，当时对大少爷幼小的心灵一定造成了损害！”
“行了行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能怎么办？”
“倒是现在弥补也没用了，夫人如今也瞧不上你。”
再次扎刀子。
顾老爷子看着他，“你是不是不想干了？信不信我直接开除你。”
“老爷子你忘了吧，我已经退休了……现在站在这虽然领了一份薪水，可其实我的存款也早已够我再活两辈子了。我随时可以走的呢。”
“你！行行行算你厉害。赶紧想办法。”
没怼赢。
顾老爷子决定转移话题。
想来想去，自己被怼两句没关系。
如何把儿子的取向纠正过来，那才是最重要的。
……
于是顾龙武在凌晨两点没有入睡的时候，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喂，龙武啊你在干嘛？”
手机里传来老头的声音，那瞬间顾龙武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再次看了一眼手机。
“现在是半夜两点钟，你说我在干嘛？”
“睡觉？”
顾龙武，“？？？不然呢？”
“呵呵。是爸爸误解你了，可是你这样的年轻人，怎么能没有夜生活呢。爸爸想了想，最近公司的事情确实是太多太忙碌了，耽误了你的私生活。”
顾龙武，“并没有。”
他哪有什么私生活。
如今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阿焰身上。
希望他能跟自己回宁城。
但很显然，计划失败，挽回失败、追求也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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