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念虽然从未对这两卷经书有过半分轻视，但这两卷经书看上去的确太过普通，任谁都无法将它们联想成是无数修行之人都想得到的至宝。
九相继续说道，“你可知道三皇五帝？”
八念点头说道，“三皇五帝，修道之人无人不知，即便是俗世常人，只要读过半卷经书史集，都会知道他们的名号和传说。”
九相却又道，“你可知这种说法其实是种谬论。”
八念摇头，“不知。”
九相笑看着八念说道，“实则该说是五帝三皇。”
八念沉默了片刻后道，“这两种说法没有区别。”
“怎么没有区别？五帝本来就该在三皇之前。”九相俨然道，“五帝是一万年之前的人物，三皇是近一万年才出现的人物。再者，五帝之境界，要远远高过三皇。所以五帝该排在三皇之前。”
对于九相的这种说法，八念并不认同，但也一脸恭顺，不敢反驳。从时间角度来讲，五帝确实是比三皇出现得要早。但对于修为，是三皇高，还是五帝高，相关传闻对此一直争论不一。
八念脸上的恭顺，在九相看来是虚心受教，他颇为满意道，“我们是修行之人，超凡脱俗，高高在上，可以蔑视众生，我们的看法、说法，怎么能与俗世常人相同？对于那些卑贱者，我们不能同情，更不能怜爱。近几日来，你的所作所为，为父已经全部知道，你竟然对一个卑贱的舞女动了情。”
八念不敢否认，如实说道，“她叫落女。她与众相同，却又与众不同。我向来以为妹妹祖灵对我而言并不重要，但前几日，落女却让我知道，祖灵对我而言很重要，同她、同你一样，都很重要。”
听言，九相双拳垂在玉案上，双目瞪着八念，面容上怒气萧萧，“在你心里，那个卑贱的舞女，居然同我、同祖灵一样重要？你将为父和祖灵与一个卑贱的舞女并列在一起？”
八念这才知道他说错了话，赶忙说道，“父亲，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言至于此，八念不知道再怎么解释。他本来就不擅长解释，再者他对世间诸事向来都漠不关心，能值得他解释的事一直就不存在，今日，却因为落女……他需要解释。
“罢了。”
九相挥了挥手，儿子脸上的慌乱让他的怒气消失了大半，“你若想娶妻双修，各家道门宗派中自然有不凡的绝世女子能够与你匹配，至于那个卑贱的舞女，她不配。念在她让你知道祖灵的重要，便算是她的功德，为父不杀她，你给她一些俗世财物，让她尽快下山，回她的部落去。”
八念沉默，沉默是因为他对落女不舍。
九相看出八念心中的不舍，冷声说道，“你竟然不舍？你若再敢对她有任何念头，为父必定会亲手杀了她。你堂堂长生宗少尊主，对一个卑贱的舞女动心，这会贻笑大方，会让你，会让长生宗，会让我颜面无存。”
“不敢，孩儿这就回去，打发她下山。”
八念站起身，准备回去，依照九相的意思来处理落女，不然九相真会下手杀了她。他对落女再不舍，也不可能忤逆父亲，与父亲反目成仇。
无奈之下，取舍之间，八念舍了对落女的不舍，取了让落女活着。
“你且坐着，为父半夜叫你前来，并不是为了吩咐你去处置一个卑贱的舞女，为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
九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打量着八念道，“人有七情六欲，为美所动，为情所困，这很正常，但人有三六九等，你是最高等，落女是最低等，身份的差距不可逾越。并非是为父不懂你的情意本性，逼着你去做你不喜、不舍之事，而是落女根本就配不上你，她与那些在修建石像的肮脏信徒倒是良配。念儿，为父这样做，是为了你好。”
八念重新在玉案前坐下，恭顺点头道，“父亲教训的是，是孩儿不知轻重，居然有想迎娶一个卑贱舞女的荒唐心思，明日我就让她下山。”
“如此便好。我们言归正题。”九相笑吟吟点了点头，指着玉案上的《星注》和《器注》两卷经书说道，“你看这两卷经书，它们看似普通，却是青帝砚墨亲笔所写。”
青帝砚墨亲笔所写？……八念打量着玉案上的两卷经书，因为过于惊讶而有了片刻失神，并非是他不相信父亲的话，而是这两卷经书除了看上去古旧了一些，便再无过人之处，论谁也不会单凭这两卷经书就联想到那位上古圣人……青帝。
上古五帝，都是德合天地的人物。修行之人将一万年之前，那一段道不清说不明的久远岁月，统称为上古。
对于久远的上古之事，史册对此从无记载，只有一些神话和传说，几经编撰，口口流传。辨不清真假，辨不清事实。
但五帝曾真实存在，曻符门的秋水山和青帝砚，柯剑门的洗剑池和白帝剑，经道的黄帝内经和七卷黄帝手札，落樱谷的三生桃和后帝自画图，佛门的云窟和玄帝舍利，都是五帝存在过的证据。
对于这位青帝，长生宗也有过只言片语的记录，“青帝以符箓入道，修行一千八百载，而德合天地，得不朽之长生，终成一帝，在其飞升入天朝神国之时，以无尽秋雨为墨，于青丘地，画下八百里秋水山，画下千丈之秋水崖，并画下其道统于崖上，眷顾其后人。”
秋水山是曻符门的所在地，曻符门一脉自然算得上是青帝的传人。青帝在青丘地以秋雨为墨，画出秋水山，并在秋水崖上留下他的道统。
万年以来，曻符门便就是凭借青帝遗留的道统，方才成为一方偌大的道门，实力和底蕴绝不逊于长生宗。
八念和祖灵的母亲爻芜，曾是曻符门的圣女。
九相见八念望着两卷经书失神，含笑说道，“这两卷青帝遗留的经书，你还不曾翻阅参详，就已经让你迷失了心智，看来你的心智还需磨砺。”
八念这才回过神，拿起那本名为《星注》的经书，却没有立即翻开，“方才父亲提起青帝，我便想起母亲，所以才会失神。”
“刚才我也想起了你的母亲。你的母亲曾是曻符门的圣女，算得上是青帝传人。”九相看着八念手捧的《星注》说道，“你翻开看看。”
八念点了点头，将经书翻开，且不说其中的内容，单是字迹、墨点，就让他叹为观止，他不可置信道，“父亲，这两卷经书真是青帝亲手所著？”
“千真万确。”九相笑着说道，“感觉如何？”
“惊为天人。”八念震惊道，“单是这字体的书写之法，后世中人便无人可与之比拟。笔走龙蛇，汪洋闳肆，每一笔之间，仿佛有无尽的道藏，却又是一片无尽的海洋，字迹落在我目中，让我感觉我比字迹还要渺小千万倍，仿佛就要迷失在其中，被无尽的汪洋浪涛淹没。只是……”
九相问，“只是什么？”
八念恭敬道，“恕孩儿直言，这卷经书中的字迹书法虽然惊为天人，但在这卷经书上，我没有感知到任何元气波动。”
旋即，八念看了一眼石柱上所挂的那卷神袛画像，继续说道，“无疆老尊主遗留的神袛画像，历经八千余年，青墨朱砂褪失，画上的威严也没有随此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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