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芸儿已经悄声地提醒顾姝了，“咱们贞宁宫还在修缮呢。”
潜台词就是：咱们需要钱，你快答应皇上吧。
顾姝转头瞪了她一眼，这丫头，大大小小也是顾相府出来的，在宫里也待了好些日子了，怎么眼皮子这么浅？一点也经不起诱惑。
随后，她继续坚决地摇头。
“既如此，那便算了吧。”墨子良回身正坐，满面遗憾，“朕还想着，要给皇后涨月例银子呢。”
顾姝狐疑地看着他，“涨多少？”
“既然皇后没将银子放在心上，”墨子良微微一笑，起身整襟理衣，俨然一副作罢的神情，“显然贞宁宫的月例银子是够用的，再多也是浪费了。”
顾姝起身，凑到他身边，扯出讨好卖乖的狗腿笑容，嗲声嗲气地问：“皇上打算涨多少？”
墨子良心下得意，表面不动声色，“朕不能用银子来侮辱皇后的人格。”
“只要你出的起价格，别说人格了，要什么都可以。”顾姝立即转变态度，义正言辞，“每个月一万两银子，两壶珍珠，两壶夜明珠。”
“你这也……”拥有财大气粗束竹阁的墨子良，十分震惊地打量着自己的皇后，“太狮子大张嘴了吧。”
翻了一番，还是每个月？这作风，比狡猾的狐狸还要狡猾。
顾姝将头往旁边轻轻地一偏，小小冷哼，“不干就算了。反正，玉兰关远在千里之外，就算那处打了起来，死人了，离白城还隔着千山万水呢。”
墨子良一挑长眉，他的皇后果然了不起，竟然猜到了他的心思。“你可别忘了，镇守玉兰关的护国公和车骑将军，是你的我亲外公和亲舅父。”话音一转，“不过，一个连自己外祖母生死都忘了的人，几应该也不会在意他们的生死才对。”
“外祖母的事，确实是臣妾不对。”顾姝咬牙，暗道自己怎么偏偏那个时候犯糊涂，让这混账皇帝逮着了。“不过，皇上把军机营派出去的最主要的原因，难道不是因为他们是由兵部尚书领导的吗？”
墨子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后宫干政，可是大忌。”
顾姝撇嘴，“你一大男人，这么婆婆妈妈的做什么？还是皇帝呢，给我点银子花花怎么了？”她越说，神情就越委屈起来，“我要银子是为了自己吗？还不是为了维护后宫和谐。”
“你是第一个敢在朕面前强词夺理的人。”墨子良被她逗乐了，“行。不过这银子，得等事成之后，朕才能给你。”
“击掌为誓。”顾姝乐呵呵地举起手掌，“万一你反悔了，再给我扣个后宫干政的名声，我找谁哭去？”
墨子良抬起手，顾姝以为他是要和自己击掌，却见那只骨结分明的手，擦着她的五指，落在她的头上，将她一头盘好的精致秀发，揉了揉。
“与其在这里与朕计较这些，皇后倒不如好好想想，要如何说服太后放行吧。”语毕，扬长而去。
顾姝冲着他的背影扬了扬拳头，愤愤地道：“你等着。”随后，便带着芸儿和小肆回到琉璃院。
“二小姐，你可真厉害，竟然敢和皇上讨价还价。”一想到今后贞宁宫每个月有一万银子的进账，芸儿的眼睛里仿佛有无数的小星星闪烁着，“今后你再挥霍，奴婢保证不多嘴了。”
顾姝瘫在摇椅里晃荡着，满面愁容，显然没有芸儿那么乐观。“这一万两银子，能不能到手，还很难说呢。”
芸儿立即将瓜子搬过来，蹲在旁边，殷勤地剥了起来，“二小姐此话怎讲？”
顾姝叹道：“皇帝之所以想把军机营的人派出去，是因为军机营掌控在万烈华手中。而万烈华又一向以太后之命令马首是瞻，等同于太后的左膀右臂，是太后牵制皇上的筹码之一。你想想，如果万烈华失去了军机营，那等同于太后断了一条臂膀，这种事，谁会干？”
芸儿想了想，不大理解，只将剥好的几粒瓜子仁塞到二小姐嘴里，“可皇上也说了，玉兰关破，会死很多人。太后一向体恤天下百姓，怎么会坐视不理呢？”
“且不说，北漠人还没打来，就算是打来了，一时半会儿也攻不破玉兰关。”顾姝摇头叹息，“太后体恤臣民不假，但这个体恤，是要建立在她有能力体恤的前提上。如果她连发号施令的权利都没了，又拿什么来体恤天下臣民呢？天天抄经念佛吗？”
这一下，芸儿能稍稍理解了，但她很希望自己不能理解。这好梦才做了没半刻钟呢，就被一榔头给敲醒了，谁受得了？
“二小姐的意思就是，银子没了呗。”
顾姝再次被芸儿的财迷程度给惊呆了，“我说了这么半天，你关注的居然只有银子？”
“不然呢？”芸儿连剥瓜子的心情都没了，两胖乎乎的小手撑着胖乎乎的脸颊，满脸前路茫茫的忧愁，“二小姐你可能忘了，夫人曾经说过，这天下间最不能惹的人，就是顾太后。”
“母亲说过这样的话？”顾姝微微凝眉。一个手握七杀堂这样暗杀组织、还精通各种医药、毒药的女子，竟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虽然顾太后确实很厉害，但已经可怖到令人人忌惮的地步了吗？
她抓了一把瓜子囫囵进嘴里嚼着，“皇帝对此事十分在意，他既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推给我，还下了血本，就证明我还是有点希望的，只是目前我们还不知道这个突破口在哪里。”
一直靠在窗边嚼着薄脆的小肆突然道：“万微澜出事，万家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顾姝高兴地蹦了起来，将满嘴的瓜子壳给吐了出来，“这是个很划算的交易。”
小肆瞅着自家首领，“首领可曾想过，顾府能有今日，全靠顾太后在宫中的势力。一旦她的势力弱了，皇上定会趁机打压。首领毕竟和太后是血亲，万一到了抉择的那一日……”
真要到了抉择的日子，那就证明墨子良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与顾太后抗衡，距离他独断乾纲成为盛世明君，就只剩下最后一步了。那也就是说，她顾姝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挥挥手告别这个纳凉全靠自然风的地方，回到二十一世纪，报她自己的仇了。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边关的臣民着想。”当然，大义灭亲这种事，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身为一国之母，当然要为我的子民着想。”
小肆对这个避重就轻的回答表示怀疑，但她也没再继续追问。反正首领的脑子比他们都灵活，七杀堂只需要听命令行事就是了。不管首领是因为喜欢上了嘉囿皇帝，还是有别的原因才入的这个宫，他们都没有追根究底的必要。
“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并没有万微澜指使秋月的证据。”小肆担忧道。
顾姝满腔的热情瞬间被这盆冷水浇灭，仍旧躺回摇椅里冷静地思考，“纵火的关键在秋月，秋月死了，杀死她的凶手我们也无从得知，唯一的线索是那把玲珑匕首。我一直不明白，万翔怎么就那么巧，敢在我们查到天下当铺前，杀人灭口。”
小肆道：“府上的人都调查过了，无人有嫌疑。”
“还有一个人你没查过。”顾姝眼中寒光毕现，“胭脂。”
小肆恍然，“属下这就再去梧桐苑走一趟。”
顾姝点头，小肆还没出门，却见墨子良大步流星地进屋来，脸色难看，“朕查到泄密者了。”
顾姝起身，顾不得自己发髻松散，迎上去问：“是谁？”
墨子良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自去一旁坐下，没有说话。随后赶来的洪松赔着笑脸，说：“御膳房的人。”
“皇上身边的人？”顾姝有些不敢相信，“难道说，是万翔安排的？”
墨子良仍旧满脸凝重，沉默不语。
洪松继续道：“那人受审时什么都没说，自尽了。”
“看来是死士。”顾姝对这种事见怪不怪，只凝眉问墨子良，“贞宁宫那场大火，皇上打算怎么办？”
墨子良抬眼看她，终于开口，“姝儿有何想法？”
顾姝行到他旁边坐下，郑重其事地道：“无论皇上相信不相信，那场大火的幕后元凶，就是万微澜。杀死秋月灭口的人，也一定和她脱不了干系。只要皇上循着这条线索去查，一定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墨子良道：“如今你没事，又有万翔和万烈华在，即便能查到，太后对万微澜的处罚也不会很重。”
沉默片刻，顾姝试探着问：“如果，我们能拿到万微澜纵火的确切证据，再以这个，和太后做交易，让她将万烈华手上的军机营调到玉兰关去呢？”
墨子良看向顾姝的眼中，大放光彩，“皇后，你可真是朕的福星呀。朕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一旁站着的洪松轻轻地咳了一下，心中暗暗叹道：任凭皇后娘娘是成了精的狐狸，可皇上可是狐狸的祖宗，哪里斗得过呢？这不，又被皇上给骗了。
当然，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说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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