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缉熙摸黑进入屋子里，悄悄关上房门，解衣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正准备往那床上一躺，屋内忽然亮了起来，他先是一惊，转身椅子上那正襟危坐的老人正眯着眼看着自己。
他有些慌乱，支支吾吾半天才叫出一声：“老师！”
宋铎拿起桌上的烟杆抽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吐出一番云雾。
“去哪了？”老人翘着腿问道。
“去......出去走了走！”他低着头，红着脸，显然不会说谎。
“实话。”过了好大一会儿，老人心平气和地吐出两个字。
陶缉熙知道自己瞒不住了，“去......去太明宫。”
老人不说话，安静地抽着他的烟杆，这倒是让陶缉熙有些不安起来，两人沉默了好久，他觉得有些尴尬，想要把解去的衣服穿上。
老人却站了起来，一把拉过他的衣服，烟杆向着少年的背上狠狠砸去，生是砸出一个烙印，“跪下！”老人恶狠狠吐出两个字。
少年先是一惊，显然他没料到昔日平和的老师为何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他一身桀骜，却唯独对这老师有种莫名的尊敬，双腿齐齐向着地上跪了下去。
“知错吗？”
“不知！”
又是一烟杆砸下去。
“知错吗？”
“学生不知道错在哪里？”少年说得铿锵有力！
烟杆再次砸在背上，“错在入太明宫！”
“为何不能入？”少年反问道。
宋铎不说话，一把拉起少年。他没想到这个快要老死的老头子居然会有如此大的力气，他硬生生被老人拉到了院子里，“跪着！”老人扔下两个字转身进入屋内。
寒冬腊月，万物冰霜，更何况他连衣服都没有穿。
屋内，老人的身影投射在窗户上，“陶缉熙，你给老子记住！你是长安花的大宗主，你的身上背负着整个长安花！我不管你为何进宫，但是不曾告于我就私自入宫就是错的！”
少年抬起头颅本想说什么，可是再次看着屋内，却又说不出什么。他不明白，为何自己错了，老师那日明明听到了柳风眠说要带自己进宫，老师并没有阻止，可是今日为何要如此惩罚自己。
但是，他还是跪着，任寒风刮面，午夜，冰霜齐下，浓眉上已经开始冻结。
宋铎在屋内凝望着两柄剑，烛泪滚滚，宋铎自言自语道：“老兄呀，为了让他们快些长大，我也迫不得已了，我知道要是你在也一定会同意我这样做的吧？”
太明宫，藏书楼
“难道万墨你真的要到封天阁走一趟？”枯瘦的老人颤颤巍巍的说道，他半躺在一地都是书卷的地上，无数的蜡烛把整个房间照得很亮。
柳万墨站在书架前，随手翻着上面的书，“不然我能怎么办呀？难不成真要让他们把风眠抓去吗？”
“为了雍州，你不是什么都可以抛弃，今日为何为了这个儿子变成这般。”老人有些调侃地说道。
“我这一生的确为了雍州什么都可以抛，朋友、女人都可以，但是唯独我这儿子不可以！”
“难不成只是为了他娘亲。”枯瘦的老人拿起一旁的酒壶喝了一口。
“有一些吧。但是也不全是吧，要是你，你会忍心抛弃自己的儿子？”
老人不说话，拿起身边的一本书翻了起来。
“步摇，你说我此去能救回儿子一条命吗？”柳万墨转身看着地上那个一顶乱发的枯瘦老人。
老人摇摇头，用手侍弄侍弄头发，跪在地上翻着书本，头也不太抬地说道：“不知道啊。但是，你知道的，封天阁要做的事情，你阻止不了的！”
“我雍州百万雄师！要是他封天阁硬要把我这儿子的命拿去，那么就算让我倾尽所有，与天下为敌，我也愿意！”他的眼神坚定，挺直了胸膛。
地上枯瘦的老人笑了笑，“万墨，你这又是何必呢？把他藏起来不就行了吗？”
柳万墨长啸一声，“为何要藏？这天下难道真是他封天阁说了算吗？谁规定的？”
“可是九家共治这几百年来不就一直这样吗？”男人有些嘲讽地说着。
“步摇，你知道的，我已经没有了很多东西，或许我只剩这儿子了，我知道你会支持我的，不是吗？”
枯瘦的老人听了这话，忽然正了正身子，向着柳万墨拜了下去，“‘臣余步摇这辈子誓死追随公子！’这是臣四十年前说过的话，不管主子做何决定，余步摇都支持主子！”
柳万墨笑了笑，“我对不起你们余家，你知道我也没办法。但是你的儿子余阳和你忠于我一样，那么忠于风眠，我很欣慰，也很惭愧！”
“我余家的儿郎，上马杀敌，下马辅政，可过得奢侈，也可过得平常，可以娶妻纳妾，生活放荡，也可以规规矩矩，但是我余家从没有不忠之人！”
柳万墨哽咽地吐了一口气，“要是我与天下为敌，步摇你可愿走出这藏书楼，再与我并肩作战！”
老人咯咯笑了两声，继续翻着书说道：“君上呀，步摇老了，走不动了，只能在这楼里给君上出出主意了！况且步摇在十多年前已经死了，世间再无余步摇了，罢了罢了。”
柳万墨只是嘴角露出些许笑容，又转身翻着书架上的书籍。
地上那人抬起头问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呢？”
“明日吧！”
“这么急？”
“我怕，我一日不去，风眠就危险一日呀！”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可是，就算去了你也知道结果，又何必要去自取其辱呢？”
“为了儿子，还要什么面子呀？”他咯咯地笑着，偶尔叹一口气。
“那你准备带谁去？”
“这还真没想过！我自己去？”他转过身笑道。
“你确定？算了吧！为了你儿子，你还是小心些吧，第一选择百里居，第二选择夏屈！”
柳万墨转了过去没有说话。
地上那双枯瘦的手抓着地面站了起来，弯着腰走了两步道：“虽然百里居是长安花没错，但是你也不必忌讳他，百里居和我一样信奉着忠心二字，他知道你是什么人，不然以他的本事，早就策马江湖了。至于夏屈......夏屈过于重儿女情长了。”说完，他抬起一盏灯顺着木梯朝着楼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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