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市高中的寒假会从一月初放到次月中旬, 这段时间，开启捻四训练的陆酉和谢云君成为了理疗室的常客，连寒假作业都是伴着电针突突突的刺感和徐阳冰的推拿按摩下写的。
真正进入捻四的实战训练后, 二人才知道聂涵涵之前所说的困难不过是冰山一角。
从三周迈入四周, 绝不仅仅是多转一圈那么简单。
陆酉先是在聂涵涵的指导下, 用辅助器材进行了长达半个月的空中旋转训练，谢云君则被韩飞扬带着加强核心力量的训练, 以便在捻转时扔出一个足够的高度。
“空中捻转, 十个一组, 先做五组。”
“身体收紧，臀腿肌肉用力, 尽量把阻力减小，转速才能跟的上。”
吊索训练室，陆酉和谢云君在三位教练的辅助下进行模拟捻转训练。
负责吊索保护的教练是姜洋专门从隔壁举重队借来的人，满身腱子肉，拉住体重才45kg的陆酉简直不要太轻松。
“可以开始了。”
聂涵涵一声令下, 陆酉背对着谢云君, 脚尖在地上一点, 等少年把自己扔起来，上升到最高点即将下降时，她腰上的保护措施开始发力，辅助她吊在半空中高速旋转。
聂涵涵在一旁拍了拍写字板，严肃地提醒：“酉酉，你进入旋转之前这个分腿太不明显了, 遇到想抓你的裁判，完全有可能不给你算进定级里，腿分开一点再来一组。”
陆酉忍着旋转后产生头晕, 苦着小脸：“可是如果分腿耽误太多时间，我在空中旋转的时间就不够了，而且还容易歪轴，感觉被接住的时候得扶一下谢云君的肩膀才行。”
在双人滑的捻转中，除了腰以外，女伴上肢的任何部分在被接住之前触碰男伴都是会掉定级的。
“那你单手tano姿态轴怎么就不歪？”
陆酉抓了抓脸：“可能是我举手习惯了吧，其实举双手也不是不行……”
聂涵涵头上掉下三根黑线，念叨：“我和冉冉姐都是觉得捻转举手比分腿难，怎么到你这儿还反过来了……”
她说完，又想起陆酉和谢云君那个单双手切换跟玩儿似的3s＋2t＋2t连跳，顿时觉得这情况发生在陆酉身上也不奇怪。
韩飞扬说：“既然酉酉觉得举手更简单那就放弃分腿，练举手也行，总之达到提级的目的就行。”
按照目前的打分系统，四级捻转三周（3tw4）的bv是6分，如果陆酉和谢云君不失误，一般goe能拿到两分左右，也就是说一个3tw4对陆酉和谢云君的价值在八分以上。
而捻转四周虽然只要完成，就算没有任何定级，bv也能比捻三高上04分，但没有定级同样也意味着goe不高，如果真正算上goe，只有定级在二级以上的捻四才会比满级捻三更划算。
不过二级捻四也只会比满级捻三高个一分左右。
而“练好捻四就有机会站上领奖台”这句话，并不是代表只要能在空中转四圈就行。
今年冬奥双人滑一共有十九组选手参赛，按照一共六组，三队为一组，最后一组排四队选手的分组方式，以陆酉和谢云君目前的积分，短节目想要挂上倒数第二组的尾巴，还得在奥运前的四大洲锦标赛上发挥得好才行。
冬奥会以世界积分决定出场顺序也意味着越靠后的组别实力越强，相应的，裁判在给分的时候也会更高。
所以想要填上分组带来的分差，那么这个捻四至少需要三级以上的定级。
陆在教练的指导下又做了几组捻转，被从类似威亚装备上解下来时已经满头大汗。
她踩在防摔软垫上的脚都是打晃的，小姑娘嘴唇和脸色发白，因为口腔中的唾液腺在不停分泌酸水，只好不停地做吞咽的动作。
聂涵涵见状，适时递上一个黑色塑料袋：“要吐吗？”
陆酉接过来：“要。”
少女说完，熟练地把袋子往耳朵上一挂，蹲下身开始干呕：“——哕。”
聂涵涵从旁边的箱子里抽出一瓶电解质饮料，轻声哄道：“酉酉，张嘴，运动完之后要及时补液。”
陆酉想想电解质饮料那又甜又咸的味道，顿时又响亮地干呕一声。
谢云君半跪在她身边，轻轻地给人拍背，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青桔，拨开外皮递到陆酉鼻尖：“闻闻这个。”
清爽苦涩的橘皮味传递到大脑，陆酉舒服得深吸一口气。
“刚开始练头晕是正常的啊，乖，等习惯了就不晕了，”聂涵涵摸摸陆酉的脑袋，“你看，这半个月咱们的训练成效还是挺大的。”
聂涵涵说着拿出本子，翻了翻这一阵的训练记录：“现在在有器械辅助的情况下，你每秒钟的平均转速从15圈提升到了25圈。”
——当然，这只是聂涵涵凭借录像慢放肉眼观察出来的数据，并且到时候离开辅助器械后，陆酉在冰上的转速肯定还会大幅降低。
“正好小君这边的核心力量也练出来一点成效了，下午咱们上冰实训一次吧。”韩飞扬计划到。
陆酉握着谢云君的手腕，凑过去闻桔子皮缓解生理性反胃，脑袋晕乎乎地“嗯嗯”两声，完全没听清教练说了些什么。
因为寒假两个孩子整天都泡在集训队，陆听讼干脆在自己办公室并排支了两张小床，让陆酉和谢云君可以在中午的时候过来睡个午觉。
回去之后，陆酉连饭都没吃，钻进陆听讼的办公室倒头就睡。
谢云君拿起一张小毯子给她盖上，然后坐在床沿，牵起女伴的手给她捏虎口的穴位。
因为在平时的力量训练里有各种撸铁，陆酉的手上也有着练器械留下的薄茧。
谢云君温柔而缓慢地按着，睡梦中的陆酉舒服得哼唧两声，一个翻身，把谢云君的手枕在了脑袋下面。
陆听讼轻轻地把门推开一条缝，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小君，快来。”
小叔拉开羽绒服，从怀里拿出两个饭盒：“我一猜你为了陪酉酉就没吃饭，今天食堂有你最喜欢的清炒虾仁、酸菜乌鱼花和醋溜包菜，我都给你打了点……”
“哦，还有一个东西。”
陆听讼念完菜名，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好、还热乎着的叉烧酥塞给少年：“定安黑猪肉叉烧，我在外面买的，是给你的，千万别让陆酉给看见了。”
不然这崽子又该声泪俱下地控诉自家小叔不给她饭吃了。
谢云君漂亮的眼睛里溢出笑意，他“嗯”了一声，咬了一口叉烧。
-
陆酉睡醒的时候，窗外不知何时开始飘起了雪花，陆听讼坐在办公桌前，电脑屏幕上开着一个文档，是蒋时和池晖的训练计划书。
一觉醒来的陆酉满血复活，神清气爽，甚至觉得自己还能再做十组捻转。
她看着另一张空着的小床，把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扎成马尾：“小叔，我男伴儿呢？我睡觉之前还在我旁边的，那——么帅一个男伴呢？”
“一睡醒就找人，你男伴又不会丢，”陆听讼一边敲键盘一边碎碎念两句，“小君去练力量了，你先把那份沙拉吃了，也过去吧。”
陆酉“哦”了一声。
叉起一片菜叶子后，陆酉动动鼻子，疑惑到：“空气中残留着一丝可疑的香气，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吃好吃的了？”
陆听讼微笑：“那哪儿能啊，你闻错了吧。”
“好吧，”陆酉不疑有他，咔滋咔滋啃菜叶子，从沙拉底下翻出几块鸡胸和手撕蟹柳后，她欢呼一声，“我就知道小叔最疼我啦！果然有好吃的都想着我！”
陆听讼心虚地干笑两声，哒哒哒，继续敲计划书。
一盒沙拉很快被陆酉解决完，她在办公室里转了转消食，然后洗了把冷水脸，拉开抽屉拿出一卷运动绷带。
她往脚踝、膝盖等容易损伤的地方打好弹力绷，活动活动关节，又往拿着绷带往手腕和肘关节上缠了几圈。
陆听讼停下手里的事情：“你手怎么了？”
陆酉甩甩手腕：“上次练螺旋线的时候抻了一下，有点酸。”
“训练结束后找老徐给你按一按，”陆听讼嘱咐道，“别看花滑选手的腿重要，对你们双人滑来说，肩肘的健康也一样要重视，捻转、托举、螺旋线哪个不是要靠手的。”
“知道啦。”
陆酉拎起自己的运动包和冰鞋，摆摆手出了门，一月份正是江林省雪下得最大的时候，寒风卷着雪花刮来，冻得刚出暖房的陆酉一个激灵。
把自己包成一个熊似的少女跺了跺脚，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往训练馆的方向走去。
省队的花滑馆分了热身区和冰场，中间用了透明的玻璃门隔开，陆酉到的时候，谢云君正在热身区跟着韩飞扬吹哨的节奏做卷腹。
冰场上，几个姑娘凑在一起，扒着挡板一脸兴奋。
周末的省队冰场会对公众开放，淮市也有不少冰上运动爱好者会来省队找教练上兴趣班。
有的人是在喜欢的运动员的影响下从而开始学习这个项目，另一部分人则是单纯地因为出生在北方，周末没事约着朋友来滑冰玩。
这群姑娘明显属于后者。
陆酉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少年抱头躺在仰卧板健腹板上，肤如润玉，额前的黑发被汗水浸湿，运动短袖的衣摆随着躺下的动作移动，下面紧致结实的腹肌半隐半现。
“好、好帅啊，”有个姑娘说话都结巴了，“脸也好，身材也好……”
陆酉混入其中：“是吧是吧，我也觉得，谁要是做他女伴，也太幸福了吧！”
她话音刚落，像是有心灵感应般，少年偏头朝这边看来。
啪嗒。
刚刚说话那位姑娘的水杯掉在了地面上。
面对这位撩人而不自知的男伴，陆酉只能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跳到谢云君的身上，搂着他的脖子。
谢云君一把托住少女的屁股，给她掸了掸帽子上的雪花：“你们说什么呢？”
陆酉：“她们夸你帅呢。”
谢云君“嗯”了声：“那你呢？”
陆酉歪头想了想：“我和她们一起夸你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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