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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辅中文网 > 诱你坠入 > 第31章 第31章
 
这一巴掌不轻, 掌心怼过去的那处红了一团,乍看像个太阳,看着有些滑稽。

季衍之脸上出现了片刻的茫然, 趁着这个时候,奚柚撂下一句对不起,动作迅速地打开车门溜了。

因为走得太急, 奚柚下车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 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她一口气跑回房间。

靠着关好的房门喘了几口粗气, 奚柚软绵绵地往下滑,一屁股坐到地上,从帆布包里拿出保温杯喝了一大口水才缓过神。

后知后觉右脚腕疼得厉害,奚柚低头去看, 现在倒是还看不出什么, 但是用手轻轻一碰就能尝到钻心的疼。

倒吸几口凉气后, 奚柚站直了身体,费了好一番劲才挪到床边躺下。

躺下没一会儿,就听见了敲门声。

奚柚起身往后挪了挪, 靠在床头,“请进。”

看见进来的人是季衍之, 奚柚瞪圆了一双眼睛,“怎么是你?吴伯呢?”

她打电话让吴伯送冰袋上来,就是不想碰见季衍之。

而且,她还特意叮嘱吴伯不要让季衍之知道她崴了脚。

在刚才那个情况下崴了脚,怎么看都像是老天爷给她的教训。

“吴伯有事。”

季衍之放下手里用毛巾包裹好的冰袋, 脱下校服外套放到一边,再慢条斯理挽起里面衣服的袖子。

他的神色平静,不见一丝怒意。

在奚柚看来, 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她抓过旁边的被子盖在身上,试图靠这床软绵绵的东西保护自己。

一想到视频里充满狠劲的季衍之,奚柚打了个冷颤,用被子裹住脑袋,只露出一双眼睛,凝目注视着季衍之。

季衍之卷好了两边袖子,抬眸,“怎么?”

奚柚往被子里缩了缩,咽了咽嗓子,“你能轻点吗?”

“嗯。”

听见这一声毫不犹豫的回应,奚柚后悔得想哭,这么好说话的一个人,她刚才怎么就动手了呢?

不就一顿收拾吗?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很快就熬过去了。

奚柚把整张脸蒙住,深吸一口气,“来吧!”

季衍之眉梢微挑,他拿着冰袋走到床边,看着微微发抖的被子,唇角牵出笑弧,“我要动手了哦。”

奚柚:“……”

这就好比打针之前,医生告诉你:“我要扎下去了哦。”

本来就害怕,这下直接把恐惧值拉满。

不一会儿,奚柚就满头大汗,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滑,很快就让整个人黏糊糊的。

奚柚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她想掀开被子透气,然后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但是季衍之还没动手。

就不能给个痛快吗?

奚柚无奈,“能不能快——嗷——”

话没说完,一阵冰凉的感觉袭来。

奚柚表情骤变,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另只脚没控制住,一脚踹了过去。

“对不起哥哥!”

“没关系。”

半跪在床边的季衍之让这一脚踹到了肩膀,身形晃了晃又稳住,面不改色做着手里的事。

“还是我自己来吧。”

在车上打了人一巴掌,刚才又踹了人一脚,怎么还好意思让人帮她冷敷?

奚柚伸手去接,季衍之没给,他抬眸问她:“现在知道哥哥是什么样的人了吗?”

“嗯?”

“奚柚。”

难得听见季衍之很严肃地叫她的名字,奚柚觉得新鲜,仿佛接触到了季衍之的另一面。

她眨眨眼,“哥哥的意思是凭一个视频就可以判断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吗?”

不等季衍之回答,奚柚故意板着一张小脸,学着长者教育人的口吻说:“这人呐,复杂得很,是个人就有很多面。”

“一个人可以戴上多个面具,但是脸只有一张。”

“人不可能每时每刻都戴着面具,没有面具,露出的就是人本来的模样。”

“视频里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季衍之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温和,唇角牵出浅浅的弧度。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他只是习惯了戴上面具,时间久了,连他自己有时都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面前的小姑娘,他不止一次告诉她自己不是好人,现在证据她已经看过了,她心里该有数了。

奚柚确实好奇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季衍之,但是从季衍之口中得到答案,她一点也没感觉到问题解决后的轻松。

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她心上,又沉又闷。

明明是一个很好很温柔的人,为什么总告诉她、他不是那样的人?

人都乐于把好的一面展现给外界,季衍之这么做可以得到什么好处?

奚柚想不通,她看着季衍之的眼睛,什么也没看出来,只从里面看见了皱眉的自己。

沉默片刻,奚柚问:“哥哥有对别人说过这些吗?”

对别人,他从来不需要说,会用行动告诉对方他是怎样一个人。

季衍之没接这话,垂眸看着红肿的脚腕,声音轻徐地岔开了话题,“这次校运会没有你我不看。”

奚柚轻哼一声,“我就当哥哥是在夸我了。”

后面谁也没再提前面的话题,一直在聊下个月底的校运会。

本来奚柚没打算参加校运会,因为她在运动方面是真的不怎么样。

但是,重在参与嘛。

还有好几个女生的比赛项目没报满呢。

奚柚决定报一个,想来想去不知道该报哪个好,就列出来问季衍之。

季衍之手上动作一顿,腾出一只手摁在奚柚的小腿上,听见了意料之中的喊痛才松开手。

奚柚眼泪都出来了,倒不是季衍之摁得有多痛,而是她今天跑了八百米,刚才又是一通跑,关键季衍之摁的还是她崴了脚的右腿。

又酸又胀又痛,让她立马打消了报名校运会的念头。

还是把机会留给真正想参加的同学吧。

不知不觉间,奚柚从坐在床上变成了躺在床上,大概是季衍之冷敷的手法太温柔了,又或是今天太累了,她的眼皮渐渐沉重,和季衍之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夜风乍起,穿过没关严实的窗户,吹动了窗帘,窗帘被抛高又掉下,带走了桌边的一本书,砰一声砸在地上。

睡着的小姑娘烦躁地拧紧眉心,手上掀起被子蒙住脑袋。

季衍之关好窗户,把书摆好,转身看见小姑娘露出了脸,侧身抱着被子睡得小脸红扑扑。

一半的被子都掉在了地上,他走过去收拾好,再看了看冷敷过后好很多的脚腕,准备离开。

正要转身,季衍之突然想起小姑娘还没有洗漱。

思忖片刻,他放下卷起的袖子,手缩进袖口,隔着衣服碰了碰小姑娘的脸。

“小柚子。”

“嗯……”

睡梦中的奚柚皱了皱眉,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你还没有洗漱。”

“我头发香着呢!不洗!”

奚柚睡得迷迷糊糊,以为季衍之是让她去洗头发,眉心登时皱出了一个川字,一下扯过被子蒙住脑袋。

季衍之忍俊不禁,担心她闷坏,把被子往下扯了扯,露出小脸。

“嗯,很香。”

声音很轻。

奚柚听见好像有说话声,她虚着眼睛看向季衍之,“哥哥在说什么?”

“晚安。”

“哦,晚安。”

这天晚上,奚柚梦见一个人对她说早恋的危害,还让她尽快分手。

她根本就没有谈恋爱,分哪门子的手?

想解释,又一个字都说不出。

想知道是谁在在说,偏偏白雾一直不散。

睡到后半夜,奚柚让这种憋屈烦躁的感觉给闷醒了。

醒了发现自己还穿着校服,外套拉链从下拉到了顶端,衣领不知什么时候翻立了起来,拉锁顶着喉咙,难怪觉得喘不过气。

洗漱好躺到床上,奚柚想到刚才的梦,紧接着就想到了说她谈恋爱的季衍之。

为什么季衍之会忽然说她谈恋爱?

还有,她是和谁谈恋爱?

奚柚打了个哈欠,决定明天早上问问季衍之。

-

季岭和高漫掌管季家大权后,就很少在家里吃早饭,准确来说,他们连住在家里也很少。

早上下楼的时候看见季岭和高漫坐在餐厅里,奚柚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没睡醒,出现幻觉了。

季衍之也在,三个人说着什么,季岭和高漫的脸色不是很好。

二楼放了两盆新盆栽,佣人正在打理,就在楼梯口的位置,奚柚停住脚步顺便问了两句。

忽然,佣人压低声音告诉奚柚,“太太扇了少爷一巴掌。”

奚柚本来在摸盆栽的叶子,闻言手上动作顿住,“为什么?”

佣人摇头,“太太让大家都走开,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能看出太太对少爷很生气。”

会是因为视频吗?

奚柚一下想到这件事,如果是,那确实挺让人生气的。

季岭和高漫面前的早饭都没动,两个人说完就离开了。

离开时,季岭特意慢了高漫一步,他转身看着季衍之,舒展了没一会儿的眉心又皱出了川字。

没忍住叹了口气,季岭抬手拍了拍季衍之的肩,“她是你妈妈,她所说的、所做的都是为了你好。”

“是吗?”季衍之笑着反问。

让他娶一个连见都没见过,名字也没听过的女人,实在是想不出对他有哪点好。

高漫这么安排的用意,季岭自然是清楚的。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出口,目光触及桌上未动的早饭,于是话锋一转,“再不吃就要凉了,快去吃吧。”

等季岭走了,奚柚才下楼。

刚才在二楼,因为角度问题,她根本看不出季衍之挨了一巴掌,走近一看,半边脸上的巴掌印很明显,而且还有两道擦伤,在冒血珠子。

又是冷白皮,看着实在触目惊心。

季衍之却像个没事儿人,不紧不慢吃着早饭。

奚柚看着都觉得疼。

她发现季衍之好像不打算上药,是不知道脸伤得有多严重吗?

“哥哥,你的脸流血了。”

“没事。”

季衍之脸色平淡,语气平静。

都流血了还没事?

他是没有痛觉的吗?

奚柚没搭理季衍之的这句没事,让吴伯赶紧去拿医药箱来。

吴伯去拿医药箱的时候,季衍之放下碗筷离开了座位,“我吃好了,先走一步。”

“不行!上了药再走!”

奚柚着急把人拦下,起身的时候膝盖不小心撞到了桌子,疼得她一下跌回了座位。

手只是碰到了季衍之的衣边,并没有把人抓住。

让佣人把季衍之拦住,一个个都不敢有动作。

奚柚这才意识到季家的佣人貌似很害怕季衍之。

吴伯拿医药箱回来了,外面的车子还没发动,奚柚让他赶紧去把季衍之拦下来上药。

“少爷今天骑自行车。”

“啊?”

怎么突然换自己骑车去学校了?

尤其是今天脸上还顶着巴掌印和鲜血,季衍之到底在想什么?

吃完饭坐上车,奚柚发现今天的司机不是阿青。

她问车外的吴伯,“阿青叔呢?”

“阿青辞职了。”

至于辞职的原因,吴伯没多说。

奚柚也没有多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安排。

-

一到学校,奚柚就听见好多人在讨论季衍之,一些人知道她和季衍之走得近,就来问她季衍之的脸是怎么回事。

季家作为沧城首富,季衍之又是未来的继承人,自然是备受关注。

说实话肯定是不可以的,撒谎又不知道该怎么撒才好,万一和季衍之那边有出入,不就尴尬了吗?

思来想去,奚柚决定装作刚刚知道季衍之挨打了。

大家见她不像是装出来的,也就没问下去,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发表自己的猜测。

“我觉得多半是让家里人给打的。”

“他爸妈嫌弃他在东区长大,当初还不愿意接他回季家,确实有可能。”

“我倒觉得是季衍之跟人打架弄的伤,你们没看见那个视频吗?季衍之一看就是经常打架。”

“什么视频?”

“我发给你……诶,怎么播放不了,明明昨天还能看的。”

“我赞同季衍之被家里人给打了。别看他成了季家少爷好像风光无限,实际活得很惨。”

“季衍之惨?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是真的惨。我家有亲戚在医院工作,有段时间负责照顾季老爷子。有天晚上他们听见动静冲进季老爷子的病房,发现季老爷子狠狠掐着季衍之的脖子,嘴里还说着让季衍之去死的话。”

“肯定是季衍之做了什么事惹老爷子生气了呗。”

说季衍之惨的同学摇了摇头,“季老爷子住院的那段时间,季衍之每天都会去医院照顾。那个时候复读班已经开学了,他下了晚自习就会去医院,待到很晚才回家。他对老爷子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是个很有孝心的人。”

“怕是有所求吧。不得父母喜欢,只能从重视血脉的季老爷子那儿寻求庇护。”

“这么看季衍之,确实惨。因为是在东区长大的,连亲生父母都不喜欢他。”

“有那么多地方,偏偏在东区长大,季衍之可真够倒霉的。”

“季衍之在东区过的日子那才叫一个惨。”

说这话的人是一个平时很文静,总是埋头于书本的戴眼镜的男生。

他的长相很清秀,声音却是较粗哑的,据说是嗓子受过伤。

虽然平时没什么存在感,但只要他一开口说话,模样与声音形成的反差会让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汇聚到他那儿。

知道大家都看着他,赵昭也没有抬头,视线仍落在面前的书上,仿佛他只是随口一说。

大家对季衍之的过去并不了解,奚柚也是。

所以她和大家一样,都很期待赵昭能再往下说。

赵昭却不说了,一心扑在书上。

坐在他前面的男生实在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从赵昭手里抽出笔,笑说:“别看了,跟我们讲讲呗。”

赵昭抬头,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他看着男生的眼睛,“请你把笔还给我。”

男生转了转手里的笔,笑意加深,“你说了我就还给你。”

“那你丢了吧。”

赵昭低下头,从笔袋里重新拿出一支笔,继续在书上勾勾写写。

男生无语,“既然不想说,就别吊人胃口。”

啪嗒一声,笔被重重地搁回课桌上。

让这一打岔,好多人的讨论对象从季衍之变成了赵昭。

开学有段时间了,赵昭一个朋友也没交到,成天独来独往,常常一声不吭出现,跟个鬼一样。

“才不是!”

霍眠一到教室就听见这个比喻,停下脚步,肃着一张小脸反驳说话的那个女生。

何纤本来就不喜欢赵昭,见霍眠维护赵昭,就把刚才的阴阳怪气用在了霍眠身上,“你该不会喜欢他吧?你知不知道他就是个变态,他在……哎算了,说出来我怕脏了自己的嘴。”

何纤摆摆手,一脸嫌弃。

霍眠气红了眼睛,两只手握紧,“阿昭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阿昭?”

何纤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笑得意味深长。

眼神在霍眠和赵昭之间来回,何纤噗哧一声笑了,“你俩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霍眠,虽然你是小三生的孩子,但你现在已经回了霍家,就是霍家的千金大小姐。霍家千金和一个变态谈恋爱,说出去霍家的脸可就要被你丢尽了。”

开学后,霍泽每晚都会来教室接霍眠,被大家误会两个人是在谈恋爱,后来班主任告诉他们,霍眠与霍泽是亲人,让大家不要再误会。

何纤的一番话落下,教室里鸦雀无声。

好多人看霍眠的眼神里充斥着嫌恶。

“我妈妈不是小三,她不是!”

霍眠泛红的眼睛里染上一层雾气,揪着肩上帆布包带子的手越攥越紧,指关节明显发白。

她咬紧下唇,忍住泪。

何纤见霍眠这般,更来劲了,越说越难听。

话里不带一个脏字,却让人觉得她的每一句话都很脏。

奚柚从课桌里拿出一本不怎么重要的书,卷成筒,朝坐在最后一排的何纤砸去。

何纤往旁边一躲,书砸在后面的黑板上,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同一时间,何纤猛地起身,带着身下的椅子摩擦地砖发出刺耳的声音,“奚柚你就是故意的!”

奚柚觉得好笑,“我有说我不是故意的吗?”

她走过去捡起书,拍了拍上面的灰,两眼弯弯似月牙,清澈又明亮,“需不需要让我拍拍你的脏嘴?”

何纤气得咬牙切齿,大力地扬起手臂。

见状,霍眠赶紧冲过去把奚柚拉开。

啪一声脆响,白皙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不一会儿就能看出挨打的这一边明显比另一边高出很多。

何纤这一巴掌使了全力,霍眠不仅脸肿了,嘴角也裂开了一个小口子。

奚柚看得心疼死了,这一巴掌本来该她承受的。

毫不犹豫,奚柚反手就是一巴掌。

何纤呆住了,从小到大她就没挨过打,捂住脸狠狠瞪住奚柚,“你竟然打我!知不知道连我爸妈都不打我?”

奚柚揉着发疼的手掌心,刚才太用力了,现在还有些发麻。

她甩甩手腕,“你能动手,凭什么我就不能动手?你爸妈不打你是他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何纤咬了咬唇,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奚柚笑了,“我打了你,是不是得告诉程老师啊?”

是谁先挑事,大家都看在眼里。

何家虽然在沧城也有点名气,但要说和季家、霍家相比,那还是不够格的。

这件事闹大,对何纤一点好处都没有。

很显然何纤心里也是清楚的,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不必。”

“可是我想告诉程老师,该怎么办?”奚柚一脸无害地眨了眨眼。

何纤气得牙痒痒,深吸一口气,十分含糊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奚柚转身问霍眠,“你听见了吗?”

霍眠摇头,“没有。”

奚柚看了眼墙上的钟,再次面向何纤,“这个时间,程老师应该到办公室了吧。”

“对不起!”

“行了吗?”

这一次何纤的吐字很清晰。

如果眼神能够伤人,奚柚觉得她现在快被捅成马蜂窝了。

“勉勉强强吧。”奚柚一脸不怎么满意的样子,下一秒绽开笑颜,“不过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计较了。”

何纤气得胸口疼,不再搭理奚柚和霍眠,坐在位置上拿出小镜子看自己的脸。

离早自习开始还有五分钟,奚柚去了趟办公室,程凝还没来,她又回到教室,拜托一位同学等程老师来了,帮忙请个假。

她和霍眠去医务室的路上遇见霍泽。

见到霍泽,霍眠把脸捂得更紧了,头也埋得低低的。

霍泽皱眉,看向奚柚,“怎么回事?”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奚柚低下头,把事情简单概括了说,“刚才我跟人起了矛盾,霍眠帮我挡了一巴掌。”

同学三年,霍泽突然觉得面前的人很陌生。

明明是一个听话懂事的人,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霍泽抿了抿唇,“然后呢?怎么解决的?”

奚柚缓慢抬头,对上霍泽探究的眼神,她觉得不能说她回了何纤一巴掌。

该怎么说才好呢……

这时,霍眠喊了一声哥哥,霍泽的视线落到霍眠身上,只见霍眠不再捂着脸,抬头看着霍泽,“哥哥,奚柚是为了给我出气。”

比起刚才,霍眠的半边脸肿得更明显了,嘴角裂开的小口子有血珠子在往外冒。

霍泽的脸色一下就沉了,“到底怎么回事?”

这话是对霍眠说的。

霍眠垂下视线,把何纤的那番话一字不漏重复了一遍。

霍泽薄唇抿紧,目光寒冷。

他看向奚柚,“麻烦你帮我请个假,我带霍眠去医院。”

-

到做课间操的时候,霍眠才回来。

大家都去做操了,教室里只有奚柚和何纤两个请假的人。

奚柚趴在桌上,一只手枕着脸,另只手摁着一阵阵抽痛的肚子,听见身边椅子拉动的声音,她才抬头,“你回来啦。”

声音有气无力。

小脸没什么血色,额头冒着虚汗。

霍眠坐下,“你怎么了?”

奚柚趴回桌上,一脸生无可恋,“大姨妈提前到了,而且比之前疼了好多。”

“保温杯里有热水吗?”

“有的。”

霍眠生理期从来不痛,所以她不大能明白那种感觉,见奚柚难受得紧,“要不要请假回家休息?”

“不用,挨过去就好了。”

正说着,又一波痛涌上来,奚柚咬紧牙关,倒吸一口凉气。

教室里突然响起一声轻笑,何纤拿着水杯去接水,路过奚柚的时候特意停了下,“活该。”

“你嘴怎么这么欠?”奚柚抬头还了一句。

何纤转身笑笑,“我说的是事实。”

“事实你个大头鬼!”

本来就痛,用力说话更痛了。

奚柚难受地趴在桌上,抹了一把痛出来的眼泪。

何纤笑得更开心了。

到了中午,奚柚也没去吃午饭,麻烦霍眠给她随便带点吃的回来。

昏昏欲睡的时候,课桌被敲响。

奚柚迷迷糊糊地抬起脸,见是徐希言,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哈欠,“怎么了?”

徐希言见她脸色苍白,没有精神,来时一肚子的气瞬间就散了。

拉开椅子坐下,徐希言无奈说:“为什么不回复我消息?”

“什么消息?”奚柚这会儿脑子正迷糊,根本没反应过来徐希言在说什么。

“季衍之很危险,你得离他远点。”

“哦,我知道了。”

说完,奚柚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热水。

徐希言皱眉,“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小奚奚你清醒点,不要被季衍之的伪装给欺骗了。”

奚柚点点头,“我知道。言言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昨晚没回复消息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明明是很诚恳的态度,徐希言却听出了敷衍的意思。

她皱眉,“你确定你会做到离季衍之远点?”

“你放心吧,我肯定会保护好自己的。”奚柚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徐希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等到最后一节晚自习,她才反应过来。

她说的是离季衍之远点,奚柚回答的是会保护好自己。

根本就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徐希言决定一下课就去逮住奚柚问个清楚,没想到的是,班主任拖堂,等从教室出来,人早走了。

叹了口气,徐希言慢慢悠悠走出了教学楼,朝自行车棚那边去。

自行车棚一片漆黑。

灯坏了,听人说是今晚才坏的。

徐希言打开手机电筒,开始在一众自行车里寻找自己蓝白相间的自行车。

车原本是停在一个中间位置,不知怎的跑到了车棚最里面,旁边是个墙角,也是监控死角,经常有小情侣在这儿打啵。

徐希言把手机屏幕朝下放在座椅上,弯腰去开锁。

再次拿到手机,手上有不一样的触感。

将屏幕朝上,一片猩红映入眼帘,怵目惊心,吓得徐希言差点扔了手机。

她咽了咽嗓子,动作缓慢地将光对准座椅。

在光线的勾勒下,上面的猩红越看越瘆得慌,激起了一身的冷汗。

不只座椅上有,地上也有不少。

突然旁边传来动静,徐希言猛地将手机电筒对准来人,见是季衍之,她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是更加防备。

季衍之让光晃得眼睛疼,抬手挡在眼前,另只手去开车锁。

见他就要走开,徐希言鬼使神差地把人给叫住了。

季衍之没有回头,只是用余光做了回应,声音清冷,“有事?”

徐希言摊开自己沾满血的手,“你看。”

季衍之神色平静,“报警吧。”

徐希言报了警,警察很快赶到学校做了调查,但因为那个地方是监控死角,而且学生也差不多都回家了,并没有查出什么。

第二天,警察再到学校调查,很快就有了结果。

原来是何纤不小心在那儿摔了一跤,把手划破了。

徐希言看着何纤的伤处,眉心不自觉地皱紧,这该是有多不小心,才会把胳膊划一条大口子。

因为这件事,徐希言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没碰过自行车,也把要问奚柚的事忘得干干净净。

这天课间休息听见有人提起何纤前段时间受伤的事,徐希言才想起她还没从奚柚那儿得到正面回答。

“你们知不知道何纤的胳膊根本不是她自己不小心摔的?”

“不会吧。如果不是她自己摔的,那她为什么对警察撒谎?”

“因为她得罪不起那个人。”

“你好像知道得很清楚啊。跟我们讲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我从别人那儿听来的,说是何纤自己说的。你不是和何纤同过班吗?应该知道她那张嘴什么都往外说吧。”

被点名的女生有些尴尬地点了下头,她和何纤初中同班三年,刚开始关系很好,后来因为何纤把她的一些事给说了出去,关系就僵了。

何纤那张嘴,不仅说别人,也说她自己。

而且是说完就后悔,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会逞口舌之快。

事实却是,何纤的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

“那个人是谁?”有人问。

“不知道,何纤没说。”

也对,都说是得罪不起的人了,怎么还能说出来?

“那个人是我们学校的?”

不等提起何纤受伤这个话题的人做出回答,就有人站出来怼了一嘴,“何纤是在我们学校里出的事,那人能不是我们学校的吗?”

“其实简单推理一下,就能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怎么推理?”

“是我们学校的,又是何纤得罪不起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何纤肯定和这个人有矛盾,不然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搞|她?”

确实是这个道理。

但会是谁呢?

几个人安静片刻后,有个人一拍课桌,眼睛一亮,“我好像知道是谁了!”

“是谁?”

那人神秘兮兮地做了口型,谁也没猜出来,但是徐希言心里有个名字和那个口型对上了。

季衍之。

是何纤得罪不起的,但是季衍之和何纤有什么矛盾呢?

或许,那人想说的并不是季衍之。

徐希言揣着疑惑过去问了,得到的答案就是季衍之,至于季衍之和何纤之间的矛盾,是那次何纤想扇奚柚巴掌。

徐希言知道那次是怎么回事,她觉得说不通。

奚柚当时就反打回去了,而且何纤也道歉了。

再说,季衍之为什么要帮奚柚收拾何纤?

徐希言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对方给的回答让她觉得无语。

这人根本就不清楚当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知道是从哪儿听来的版本,让人无语到想翻白眼。

徐希言转身回座位,走了没两步听见那人说是季衍之。

接着是一些人的附和。

徐希言眼皮重重一跳,没有证据就敢直接往别人身上扣,真够可以的。

听那些人越说越起劲,徐希言深吸一口气转过身,“一派胡言,信了的都是傻子。”

信了的:“……”

然后,两边吵了起来,被叫到办公室。

-

这节课,奚柚他们是体育课。

集合完毕从操场回来,奚柚和刚出办公室的徐希言打上照面。

她走过去,“出什么事了?”

徐希言耸了耸肩,“没什么,就我说他们傻子,他们不服,然后吵了起来,让班主任叫去办公室写检讨。”

奚柚知道好友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但这还当着人家的面呢。

妥妥的二次伤害。

她朝他们抱歉微笑,赶紧把徐希言拉到一边。

“我说的是实话,没证据的事他们也相信,可不就是傻子嘛。”

这回徐希言是小声咕哝。

奚柚看了眼那些人,确定没听见,她才松了口气,“怎么回事?”

徐希言想把事情仔细说一遍,但是班主任催她赶紧回教室上课,只能简单概括了说。

确实无语,瞎推理。

奚柚觉得更让人无语的是何纤,既然得罪不起,为什么还要说出来,难道何纤觉得不说出名字就是没说?

过了会儿,何纤和她的几个小姐妹也回了教室,正聊着何纤所说的那位得罪不起的人。

大多数人在操场,教室里是比较安静的,即便是压低了声音说话,也能听见些。

奚柚听见其中有个人说到季衍之,眉心登时一皱,这时赵昭走到那个女生面前,将手里的矿泉水往课桌重重一搁。

女生被吓了一跳,见是赵昭,满脸嫌恶,“有病?”

“你有药?”

赵昭很少笑,仅有的那些个笑容都是礼貌的、短暂的,现下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让人觉得赵昭与平时判若两人。

女生看愣了,不过也就片刻,回过神骂了赵昭一句神经病,就不再搭理赵昭。

但是赵昭仍站在课桌前,说话的时候有个人盯着你,肯定是不自在的。

女生烦躁地瞪了一眼赵昭,“滚远点行不行?”

赵昭仍旧那么笑着,不过这回他的视线落在了女生旁边的何纤身上,粗哑的嗓音里似乎含了几分笑意,“你说呢?”

何纤脸色苍白,眼神里有恐惧,闻言手一抖,刚拿起来的薯片掉到了地上。

她勉强扬起微笑看向赵昭,“我替我朋友向你道歉。”

赵昭这才拿起矿泉水离开。

小姐妹不解何纤对赵昭的态度,想问是怎么回事却让何纤一个眼神止住。

接下来说起刚才的话题,何纤也是一样的态度,不准她们再说。

何纤现在特别烦躁,她找了个借口去到厕所,待在隔间里使劲拍了两下自己的嘴。

让你欠让你欠!

现在好了,那疯子又找上|你了。

-

不知道是怎么传的,到了晚上,学校里大多数人都在议论何纤的胳膊是让季衍之给伤的。

事情传到季岭和高漫那儿,夫妻二人推了一个酒会回到家。

季衍之一到家,就挨了高漫的一巴掌。

戒指划过脸颊,带出擦痕。

“混账东西!你现在伤人,以后是不是还要杀人?你是季家少爷,不是东区的烂泥!”高漫已经气得顾及不上旁边的奚柚。

季岭给吴伯使了个眼色,让他带奚柚上楼。

奚柚没动,她看着季岭和高漫,“事情不是你们知道的那样。”

“那是哪样?”高漫正在气头上,看奚柚也不顺眼得很。

就因为欠了这孤女两条人命,她要浪费自己的时间去陪一个孤女,把一个孤女当女儿看。

老头子犯的错,凭什么要她去弥补?

真是想想都糟心。

听奚柚说完,高漫的气消了些,她摆摆手,“你先上楼去吧。”

奚柚担心地看了季衍之一眼,才迈开腿上楼。

高漫没再说学校里的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一查便知。

不过,她还是要提醒季衍之,“你要时刻记住你是季家少爷,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季家。”

季衍之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舌尖抵住腮帮子,挨打这边脸传来的痛楚让他眯了眯眼睛,指腹轻轻触在擦痕处,一抹猩红闯入视线。

他笑了。

之前挨巴掌的时候,季衍之脸色平静,现下笑得开怀,同之前、准确来说是同他们认识的季衍之判若两人。

令高漫和季岭感到极度的不适。

久久没有等到季衍之的回应,高漫不得不开口催促,“你听见没有?”

季衍之抬眼,仍是笑着,“我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季家,听得很清楚。”

少年笑起来是很好看的,眼下高漫却只觉得瘆得慌,她严声告诉少年,不准再笑。

季衍之没理会,懒洋洋地靠着椅子,指腹捻着上面的猩红,“您不仅要安排我的终身大事,连我笑不笑您也要管,实在是太霸道了。”

霸道?

高漫嗤笑,要不是因为他是她儿子,她才懒得管。

那么好的婚事,是她好不容易才说来的。

人家能看上|他,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高漫没把这些说出口,她不想和季衍之浪费太多口水,“你要知道你的婚姻不是你自己的事。等你高中毕业,就订婚。”

“我如果不同意呢?”季衍之似笑非笑。

“这件事没你做主的份儿。”高漫说完就走,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像是要把地踩出几个窟窿才甘心。

季岭想说两句,但是季衍之没给他这个机会,头也不回地往上了楼。

季岭皱眉,他觉得季衍之变了,明明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季衍之是一个很规矩的人。

还是说,季衍之一直都在伪装……

离开前,季岭告诉吴伯,让他盯好季衍之。

-

等季岭和高漫离开季家,奚柚才拎着医药箱跑到二楼叩响季衍之的房门。

季衍之正要去洗澡,开门前随便找了件衣服套身上,头发乱乱的,神色清冷,再看脸上的巴掌印,颇有些不羁。

和平时的他大相径庭。

奚柚有些不敢靠近,她举起手里的医药箱,“我来给哥哥上药。”

季衍之没应这话,他接过医药箱随手放到一边,回头看小姑娘略显拘束地站在门口,他俯身靠近。

奚柚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但是很快就有一双手把她给拉了回去,听见季衍之有些无奈的声音,“小柚子不是说要给哥哥上药吗?难道是骗哥哥的?”

又是这三个字。

奚柚不喜欢季衍之这么叫她,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滋味很不好受。

她气鼓鼓地告诉季衍之,“不准这么叫我!我不喜欢!”

季衍之无奈莞尔,“可是哥哥很喜欢该怎么办?”

奚柚咬牙切齿,“再喜欢也不能叫!”

“好的,小柚子。”

“季衍之!”

“嗯?”

季衍之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发火,一脸疑惑。

奚柚使劲瞪住面前的人,“你不是答应我不那么叫吗?”

掌心向下,轻轻揉了揉小姑娘的小脑瓜,季衍之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之前就跟小柚子说了哥哥不是好人,是小柚子不信。”

心快要飞出来了!

奚柚一把推开季衍之,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跑,“药你自己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算是把断更的补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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