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们说早点去供销社抢货, 顾细当然是跟着去了。
供销社还没开，门口就围了一圈人。
一位叫李嫂子在人群里转了一圈，喜笑颜开回来：“赶巧了！我打听到今天会上架一批新布料！咱们等下可得快点抢啊！”
杨大娘第一个响应：“那必须的！”
布料在这个时代属于紧俏货, 有时有票都不一定能买到心仪的布料，所以一上新就特别热闹。而且, 一般上新的都属于好货。
刚好, 顾细今天带了沈母留下来的全部布票出来，她也是打算碰碰运气。
她转转手腕脚腕，准备拿出以前零点下单的气势来。哪知，杨大娘瞥见她，一脸担忧，“小顾这身板……”
她说得还算含蓄，但其他嫂子一听就明白了，纷纷看过来, 也摇摇头。
“太瘦了，也没力气。”
“被挤到咋办？”
顾细低头瞅瞅自己的身材, 又看了看隔壁, 她在外人这么不经用吗？
“我瘦，灵活啊, 可以钻到人缝里。”她必须为自己正名。
杨大娘想想，“好像也有道理。”
顾细看了看自己的背篓, 还有各位嫂子拿着篮子背篓的，她提议道：“我们背着个东西进去抢，肯定会不方便, 要不待会儿咱们留个人在大门附近，专门看背篓，其他人抢到了, 咱们到时匀出一点出来？”
这里的嫂子们，她几乎每个都打过交道，不说摸得透透的，但基本的品行都能看出，都不是难相处的。
有个嫂子举手：“我这次不买布了，得攒着寄回家里。”
大家伙看向罗主任和杨大娘，这两位嫂子年纪大资历老，大家都习惯了听她们安排。
罗主任拍板：“行，就这么办。篮子里可有给孩子的东西，不能被挤坏了。”
“小顾，你还有什么建议？”
顾细想了想，“咱们呢，不要往一个方向走。”
“这个我们知道，以前都是各自找个方向挤进去的。”有嫂子道。
嫂子们说话爽利，引得不少人看过来。
顾细扫了一下周围有不少人往这个方向看过来，忙招呼她们围过来一点，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阵。
正巧，刚部署完抢货大计，供销社的门有了动静。
“开了开了！”
顾细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可是一场体力活啊！
以前见到不少超市打折市民抢货的情景，没想到自己现在也成了其中一员。身处其中，才知道，这真的不容易！
顾细感觉自己都快被挤扁了，几乎是被后面的人推着往前走，没产生踩踏事故真是万幸。
顾细按照计划，尽量利用身形优势，见到缝儿就钻，她钻得有技巧，倒是没之前刚进来那会儿这么辛苦。
可人家供销社也不是任凭你搬的。
“货物有限，每人最多只能买两匹！两匹！”
两匹也不错了，顾细回头一瞥，见大娘们差不多都到了商量好的位置，她自己也差不多到了货架前，便伸长手臂，看到收售货员拿货出来，眼明手快抢了两匹，举高，递给几乎就在身后的杨大娘，杨大娘再递给别的嫂子，这么一个人一个人地传出去。
当然，她们这群人也不止是她在抢货。
“这批货卖完了！卖完了！”售货员高声嚷嚷，“看看其他的布吧！”
其他的布没有新布划算，大家也就渐渐散了。
顾细从人群里出来时，头发凌乱，散落的鬓发飘在眼前，她拢了拢，只觉脚步虚浮，胳膊酸累。
还真是结结实实体会了一把抢货啊！
“小顾，这次多亏有你，下次来我们还这么干！”嫂子们兴奋极了，像是打了鸡血。
顾细连忙拒绝：“不了，不了。”没有下次了，要是次次这样，她都对供销社有ptsd了。
嫂子们都看出她的抗拒，发出善意的笑声。
顾细脸一红：“我这小身板，扛不住啊。”
这次的确是想让嫂子们看看她的战斗力，但嫂子们说得对，购物血拼这种事，灵活真的不够。
接下来，大家就散开去各个柜台买自家要买的东西。
顾细休息了一下，才开始在供销社逛了起来。
玻璃柜台看上去灰扑扑的，展示的是日常要用的东西，倒是墙上的玻璃展柜很新，放的都是相机、录音机之类的贵东西。
售货员看到来人，也只是眼皮子抬一下，你不叫她是绝对不会动的。
顾细拿出自己准备好的购物清单，一件件买过去，香皂蜡烛等日常用品要买，现在棉花也是紧俏货，她买走了最后一点，林林总总的，最后竟有一箩筐，还得自己背回去！
顾细十分怀念购物车和送货□□。
从供销社出来后，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在里面买买买还真的没察觉已经过了这么久。
颠了颠背篓，她打定主意，要让沈青松给她做个小拉车出来，下次再来县城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把东西拿回车里，托同来的小兵帮忙照看，顾细拿起干货和信件去了邮局。
沈天赐那小家伙还挺有心计的。一开始她让他来问不会的字，人家来问了。不过，按顺序问了几个之后，反应过来这样会泄露他的写信内容，也不嫌麻烦，打乱了字的顺序再过来问。
顾细没拆穿他，也没有刻意去拼凑内容。小孩子也是需要隐私的嘛，她尊重。
“麻烦，我要寄信和寄东西。”
工作人员一看寄信地址和收信地址，多看了顾细一眼，但人家也没多问，顾细当然也不用解释什么。
从邮政局出来，顾细的肚子发出咕咕叫声，这一早上体力消耗比在家里要大得多，饿得早也是应该。
她直奔国营大饭店。
这会儿还不算太多人，她看了一下几桌上点的东西，发现许多人都点了包子，估计是这样的招牌，也点了两个，再点了一碗小米粥就差不多了。
大肉包子果然很好吃，皮不算薄，但很柔软扎实，里面的肉馅儿粒粒分明，劲道有油花，顾细一口气吃了两个，又喝完了粥，出来时打了个饱嗝。
接下来，好像就没什么可以去的地方了，但来一次县城不容易，她想多逛逛，就当消食了。
有个院子附近没什么人家，一看，是收破烂的，她来了兴致，走到守门的大爷跟前，“大爷，我能进去看看吗？”
这可是这个年代的宝藏之地啊，她也得进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宝贝。
因为上辈子出门习惯戴口罩，她特地做了一个口罩，现在就在口袋里，这会儿刚好用上。
老大爷看了她一眼，懒懒道：“事先说明，买了再卖回来就不是同样的价钱。”
看来之前还有不少人来这里淘东西。
顾细点头，“那当然。”
里面的气味不算好闻，但有口罩也算忍受得了。
她扫过那些大件的木制家具，破坏得不算特别厉害，就算是有可能有暗格，她也有心无力，只能找到小巧的东西。
转过这一堆大件后，她看到了如小山一样的书籍。
哇，顾细知道她要在这里找什么了。
书！
知识就是力量，沈天赐之后的读书生涯估计会受到影响，能提前收集好学习资料那当然是好事。
顾细走上前，扒拉了几本，看起来都不旧，能用。
她只找跟学习有关的书，看到有本英文封面的大书，她刚想弄开，没拿稳，不小心掉在了地上，竟掉出了一套邮票来。
顾细蹲在地上一看，五十年代的邮票，而且还是一整套的，她惊喜地瞪大眼睛，左右看看没人，而且老头也没往她这边看，赶紧收了起来，放到已经确定要拿走的一叠书里。
另外，她还看中了一个装首饰的小盒子，巴掌大小，里面当然是空荡荡的，但胜在样式精巧，雕刻得很好，就算是拿回去摆着她也喜欢。
大爷见她拿的东西并不起眼，也没为难她，连翻都没翻就过秤。
顾细见他身后有个小背篓，道：“大爷，那个背篓卖吗？”
大爷一听就知道她的意思，摆摆手，“送你了。”
这么大方，看来从她这里赚了不少。
顾细没客气，将书和盒子都装到了里面，又捡了一些干稻草盖上。
出去时她还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后面有没有人，但事实证明，她电影电视剧演多了，还真没什么人在意她。
这样最好，顾细眉眼弯弯走回集合地点。
她在车上小憩了一会儿，嫂子们都回来了，车子启动。
她的身边依然是罗主任，她刚才养足了精神，这回要唠嗑，她可不困了。
罗主任有着这个时代妇女特有的坚韧挺拔，她觉得这就是一个典型人物，可以参考一下，将来说不定能写进剧本里，而且和罗主任谈话，她也能学习到很多。
罗主任的脸色有点沉，她道：“我在孩子们的学校转了一下，学习风气不大好。”
她点到即止，顾细立刻听明白了。
嫂子们习惯了听罗主任的话，忙问：“那咋办？”
她们攒钱送孩子去上学，是希望他们能学习知识，将来有个好前程的。孩子们本来就不在身边，要是学坏了，她们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
罗主任：“我回去想想吧。那是学校，我也不能插手。”
顾细还没送孩子去上学的，没有发言。
回去的路上气氛有点低沉，幸好，回到家属区，大家的情绪也恢复了过来。这不是她们一下子就能改变的，该过的生活还是得过。
顾细刚搬下一背篓的东西，一道尖利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小顾！”
这里姓顾的，只有顾细一个。
嫂子们都看向顾细，顾细定睛一看，来人是陈芳。
陈芳主动找她，这可是难得。
等人到了跟前，人家已经迫不及待说了起来。
“小顾，我看到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女人往你们家那边去了，还是小沈亲自开的门，他们两个现在都进家门了！”
顾细挑眉。
陈芳的表情看似担忧，但那兴奋的眼神和一直翘起的嘴角暴露了真实意图。这明显是来看好戏的啊，还是看她顾细的好戏。
陈芳见顾细久久没有动静，不由愣了一下，这反应，不符合预想啊。
自己过来通知她是好心，但也是存了看顾细出糗的心思。一个女人，还是年轻好看的女人，去找自己的丈夫，还不得豁出去找回场子？这搁在她们村里，早就扯头发了。
可对方连句重话都没有放出去，更没有立刻跑回家去，然后发出轰动整个家属区的咆哮。
陈芳脸上一愣，见顾细只是“哦”了一声，然后跟个没事人似的继续搬东西。
“小顾，你……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顾细将盖着稻草的那一个小背篓抬下来，云淡风轻：“我东西还没搬完呢？”
“那你不管家里啊？那个女人……”
“人家光明正大去我们家的，就是普通客人啊。”顾细一脸不理解。
陈芳嘴唇翕动好几下，都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罗主任看不过去了，“陈大姐，人家小顾家里有客人，你这么关心干什么？”
嫂子们一开始还不明白，现在全听清楚了，这陈芳不安好心啊。
杨大娘撇撇嘴，上次还托小陈来说和，现在看来，忒没有诚意了。
陈芳嗫嚅半天，没说出一个理由。
顾细已经背好背篓了，手上还提了一个，“各位，那我先回去了。”
陈芳自己追了上来，“小顾，我跟你回家看看，要是有什么事，我也能当你帮手啊。”
“陈大姐很盼望我出事啊。”顾细冷笑。
陈芳脸上讪讪，但她就赖上去了，像是牛皮糖那样。
嫂子们看不下去，忙让人通知了小陈，也就是陈大姐的妹妹。
沈家的院门大开，顾细带着一大群人出现在门口，惹得院内的人都看了过来。
沈青松抱着萌萌，沈天赐在井边洗东西，顾细一眼就看到了陈芳口中的漂亮女人是谁。
“李雪！你来了！”顾细诧异。
“对啊，上次你邀请了我，”李雪走过来，“你后面跟着这么多人是？”
顾细回头，“陈大姐好像对你感兴趣。”
原来人是顾细认识的，而且人家坐在院里大开着门，光天化日之下，好像的确不能做什么。
陈芳懊悔于自己的冲动，想要悄悄退出去，没想到刚好被顾细叫住。她呵呵假笑，“没没没。”她干嘛对一个女人感兴趣。
倒是其他嫂子们，特别是知道李雪父亲曾经想要沈青松做女婿的人，往李雪身上多看了两眼，不过她们清楚小沈的为人，既然之前回绝了，现在肯定不会做出违反组织纪律的事。
顾细但笑不语。
“姐！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让你去地里浇一下水的吗？”陈英拨开人群，气喘吁吁道。
陈芳像是捉住了救命稻草：“对对，我是去地里浇水来着。”
“走走走！”说话间，她抓住陈英，竟然都没让陈英在嫂子们说话，拉着胳膊就走人了。
顾细没空管那两姐妹，其他嫂子们也离开家里一天了，也急着赶回去。
倒是杨大娘拉住顾细，神神秘秘多问了一句：“你和李雪是怎么认识的？”
“之前去医院拿药。”
顾细这么一说，杨大娘想起来了，还没开口提醒，顾细就道：“放心，她和沈青松的事，我都知道，而且我们俩都说开了。”
杨大娘放心了，“你俩不会因为她吵架就好。”
“我是多有空才会和沈青松吵架，”顾细哭笑不得，“而且我还想和李雪交朋友呢。”
杨大娘一愣，和丈夫的前相亲对象交朋友？算了，现在的年轻人，她不懂。
顾细身上的东西早就被沈青松帮忙卸下来了，她朝李雪招呼道：“你先坐坐啊，我跑了一天，先洗个脸。”
“你今天去县城啊？”李雪就坐在廊下，看看归置东西的沈青松，还真是不巧，挑了个只有沈青松在的日子。
“对，你今天过来，要不要留下来吃饭？”顾细用毛巾抹了把脸，又跑到客厅咕咚咕咚喝了一杯水。见李雪手里有杯水，她就没倒水送出去。
“不留了，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之后跟着我爸调走了，不能来找你玩了。”
顾细惊讶，遗憾道：“这样啊。”
李雪也很可惜，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对脾气的人，却没时间相处。
“那什么时候走？我去送送？”
“后天，”李雪朝沈青松抬了一下下巴，“你丈夫到时也会去。”
顾细想想，应该的，老领导嘛，是该去送行。
两人又说了会话，天空阵阵闷雷。
李雪站起来：“不行了，我得回去了，要不然待会下大雨。”
“要不然我送你？”顾细不放心。
李雪摆摆手：“送来送去的，多折腾，我自己走了。”
她大大方方地朝沈青松点头：“我和小顾现在是朋友了，要是你对她不好……”
“不会的。”沈青松直截了当截住了她的话。
顾细送人到门口，好笑道：“谢谢你给我撑腰了。”
李雪翘起嘴角：“应该的，反正现在我和你的关系亲近。”
送走人，顾细进厨房，身后多了一条尾巴。
她揭盖看锅，沈青松道：“我去食堂打了晚饭回来。”
她翻看碗碟，沈青松道：“我都洗过了。”
“你跟着我干嘛？”
沈青松清了清嗓子：“我和李雪，没其他关系。”之后，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等待顾细的下一步“指令”。
顾细知道沈青松有一双好看的眼睛，如若深潭，似乎望不到底，冷静时是利剑，如今被他这么巴巴地望着，又是另一种感受。
对方笨拙解释的模样，跟初见时他发射嗖嗖寒光的样子，倒是反差萌。
顾细好笑：“我知道啊。”
要不是知道，她也不会和李雪走近了。
沈青松摸摸鼻子，知道就好。
厨房里一片安静。
顾细一挪动脚步，沈青松立马跟上，倒是和谐。
只是没过一会儿，外面便响起了啪嗒啪嗒的雨声，顾细探头一看，那雨滴打在地上，瞬间变成了硬币一般的大小。
“这场雨应该挺大。”
沈青松应道：“对。”
“也不知道李雪回到家了没？”
沈青松不说话了。
顾细真不是特地在沈青松面前这么说，她完全没想到这方面去没，她这会儿想的是，要是有手机就好了，这会儿能用社交软件问一问，要不然她总心里不踏实。
不过这事人力不可及，只能先吃饭了。
沈天赐一看到桌上的饭菜，抿唇叹气：“又吃这个啊。”
顾细不明白：“吃这个怎么了？”
沈天赐瞄了一眼沈青松：“我们中午就吃这个啊，沈叔叔说随随便便就行了，傍晚让我照着中午的又打了一遍。”
嘿，这不就是父亲届的糊弄名言吗，类似于随随便便又一餐，马马虎虎洗得了。不过按照沈青松的性子，卫生问题不存在的，估计是平时他自己吃简单惯了，不想折腾吃的。
“你都知道了今晚吃什么，还叹气啊？”顾细笑，“那你不会换个菜色？”
“今天饭堂菜色不多，其他我都不喜欢吃，就打了这个。”
嗯，小孩既然向她提出意见，她应该给予一定回应，不然他觉得大人都不理会他的意见，估计以后就缩回去了。
于是，顾细清了清嗓子，望向旁边：“沈青松同志，我明明跟你说过的，要每顿营养均衡。”
呃，桌上的确有菜有肉，还有主食。
不过，沈青松很给面子，“嗯，我下次改进。”
沈天赐满意了。
顾细来了个神转折：“小刺猬，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看来你沈叔叔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指望上的，要不，你跟我学做菜？”
沈天赐：……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晚上，雨越下越大，临到睡觉时，电闪雷鸣，轰隆隆的声音像是敲在你的脑袋上。
萌萌被这大动静吓到，哭个不停。
帘子窗户大门都关上了，但房子隔音效果并不好，作用聊胜于无。
顾细将怀里的萌萌递给沈青松，孩子一离开大人的怀抱哭得更起劲，沈青松抱了一晚上，刚才去洗澡，现在轮到她去洗澡了。
今天去县城，既背背篓又抬东西，胳膊和肩膀一直酸痛，洗了个热水澡，感觉好了一点。
她自己给自己揉胳膊捶肩膀，“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呢？”
沈青松摇头：“今晚肯定停不了。”
“雨不停算了，雷能早点停就好了。”顾细担忧看向萌萌，小家伙嗓子都哭沙哑了。
轰隆——哭声紧随其后。
“哇哇……”萌萌眼眶噙着晶莹的泪珠，扁着小嘴，看起来委屈极了。
几口人围上去哄她，刚哄得好了一点，下一次雷声又来，小孩又哭，循环反复。
沈青松觉得这样不行，道：“你今天去县城累了，和天赐先去休息吧。”
顾细摇头：“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哄呢？”要是平时没问题，但萌萌的状态明显很不好。
沈天赐也不干：“我要留下来哄妹妹。”
“你们先听我说，雷声短时间内停不了，我明天还要上班，所以我守上半夜，下半夜你们来，我去眯一会儿，可以吗？”
顾细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的确，与其三个人围在一起，不如轮流休息，也能以更好的状态照顾孩子，这样安排更合理。
顾细也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她当机立断：“就这么办，我早点起来。”肯定不能让沈青松守那么晚。
她看向沈天赐：“下半夜和明天，你来帮我，行吗？”
暂且让沈天赐安心，要是他半夜不醒，那正好。
沈天赐想了一下，点头：“那我要和……”他看向顾细，咬咬牙，还是说出了声：“我要和婶婶一起睡。”要是她半夜醒了，他不知道怎么办？
顾细挑眉：“行，婶婶叫你。”
得了，这回不能失信于沈天赐。说起来，他还真是第一次叫她婶婶，以前都没正式地称呼过她。
就是不知道是因为沈青松在场，还是沈天赐自发这样叫她。
顾细给沈天赐盖好他的小被子，隔着被子拍拍人：“好好休息，到时叫你。”
她也脱了鞋，躺到床上，闭上眼睛，过了几秒，立即睁开。
她反应过来了！萌萌应该不会哭这么久，等到下半夜，说不定早就被哄睡了。
所以，他还是在照顾她？
为了防止突发情况，门没关严，约有一个手指宽的间隙，萌萌的哭声、他的脚步声，传了进来，还有，依稀能听到他低沉的说话声。这些声音明明不是催眠曲，她却渐渐放松神经，沉沉睡去。
顾细做了一个梦。滂沱大雨下呀下，地上积了一个游泳池，她在里面游泳，突然，一道闪电劈来，她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她有点懵，过了几秒，才想起她还要照顾萌萌，但再看门缝……
没有门缝了，房间门紧关，客厅没有半点光漏进来。
她看向窗外，具体时间不清楚，但肯定还没天亮。她拿起手电筒，轻手轻脚摸索到门边，又关上门，才打开手电筒，客厅没人。
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顾细左右看看，往沈青松的房间走去。
她脚步很轻，他的房门没关，里面有微弱的灯光，她摁灭手电筒，探头往里看去。
萌萌睡着了，沈青松也躺着。她慢慢推门，想进去看看，床上的男人立马倾身而起。
顾细猫着腰，定格住动作，朝他眨眨眼。
沈青松眸中掠过一丝笑意，修长手指抵在唇边。
顾细比了个ok手势，不要说话，她懂。
他又指了指外面，顾细便转换方向，朝外面踱步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客厅。
“才睡着，一有声音就惊醒。”沈青松解释。
“雷声什么时候停的？”
“刚停，之前醒一下哭一下，”他补充，“最好不要挪动，刚才放到床上就醒了。”
顾细斟酌道：“那我去你那里？你去我那儿陪天赐睡？”
沈青松一顿。
“之前说好的，”顾细坚持，“万一下半夜萌萌再哭，你休息不了。”反正她醒都醒了。
沈青松抿唇。
顾细以为他不同意，正想再劝时，他道：“那我把被子抱过去。”
顾细也回房间抱了被子，两人在客厅错身，顾细没回头，自然不知道沈青松停在房间门口目送她拐过走廊。
顾细动作尽量放到最轻。
上次进沈青松的房间是因为借书，没想到这次就已经睡上了床。
顾细颇感新鲜地摸了摸床铺，看上去还算干净。
房间内的布置好像跟上次没什么变化，还是很整齐干净，也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她抽抽鼻子，似乎还能闻到一股清香。
要说唯一不习惯的，便是底下的床榻比她那里要硬得多。不过只是睡这么几个小时，不打紧。
沈青松也正因为同样的原因难以入眠。以往在树上都能睡着，条件艰苦得多，但现在置身松软的床铺，似乎能闻到她的气息，反而翻来覆去。
……
沈天赐醒来，发现已经是天亮。
他皱眉，不是说好了要半夜起来照顾妹妹吗？想到这儿，他连忙爬起来。
咦，妹妹正躺在身边睡得沉沉的！婶婶睡在妹妹身边也没醒。
他看看四周，竟发现自己换了个房间！难道他像杨小猴儿那样会梦游？
他悄悄走到客厅，空无一人，望着外面的倾盆大雨懵了好一会儿，才去厨房洗漱。
雨依旧下得很大。
顾细伴着雨声醒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萌萌还在睡，她出去时，沈天赐在喝粥。
“昨晚我醒的时候萌萌已经睡着了，没必要叫醒你。”
沈天赐“哦”了一声，他现在不在意这个，妹妹睡了就行，他好奇的是：“我怎么到沈叔叔睡的床上去了，之前不是在这个房间的吗？”
顾细还真不知道这事，“那估计是沈叔叔抱你去的。”
“啊。”沈天赐脸上一派失望。
顾细问：“你看上去好像有点不太满意？”
她和沈天赐之间向来坦诚，高兴或不高兴都直说，沈天赐没瞒她：“我以为是我梦游走过去的。”
“你这个脑洞……有点神奇。”顾细艰难找出一个词。
“是吧？你也觉得神奇吧？杨小猴儿说他就会梦游，我也想试试。对了，脑洞是什么意思？”沈天赐好奇。
顾细：“你暂且理解为想法吧。”
正说着话，一阵婴儿啼哭声传来，两人赶紧跑进去。
“哦哦哦，不哭了，不哭了，萌萌乖，叽叽叽，叽叽叽叽…”顾细拿出小鸡叫声这个杀手锏，才勉强哄住萌萌。
小孩儿往日充满神采的眼睛此刻无精打采，整个人都蔫蔫的，特别粘人，只肯让人抱着。
顾细去洗漱去吃东西去洗碗时，只能让沈天赐坐在椅子上抱着她。
“小顾，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杨大娘的声音隔着一道墙依旧很大，顾细在屋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知道了！谢谢大娘！”顾细忙走出廊下喊回去。
“不用谢！”
因为下雨，顾细直接从内门去的厨房，这会儿出到外面，才发现屋子到院门这段小道泥泞不堪，人踩上去说不定会滑倒。
她回到客厅，明令禁止：“今天不许出去外面，太滑了。”
沈天赐无语：“我又不傻，下这么大雨呢。”
“那最好。一定不能出去啊。”顾细想起在现代见到过的场景，小孩子们穿着小雨靴披着小雨衣在水里蹦哒，小孩子不都喜欢雨吗，难道这里的孩子不一样？
“等天晴了，咱们去找点鹅卵石回来，铺在那条小道上，最起码去院子里摘菜的时候方便一点，不会一不小心摔跤，鞋子也不会一踩就是满脚水。”家里还有许多东西需要改造，慢慢来吧。
顾细用手背探了探萌萌的额头，眉头微蹙。
她将手伸向沈天赐，“别动，我看看一下你的额头烫不烫。”
萌萌好像有点低烧，但重新摸了摸，好像又不热。
顾细拿不准，“小刺猬，你用手背摸摸自己的额头，再对比一下萌萌的额头？”
沈天赐一听，神色紧张，赶紧照做。
他迟疑道：“我感觉……还好。”
萌萌今天的确没什么精神，顾细想想，“多喂点热水。”多喝热水总没错。
现在风大雨大，要是本来没什么事，因为去医院路上淋了雨，得不偿失。
她间隔半个小时又用温水擦拭孩子的手心脚心。
中午沈青松没回来，估计有事。到了傍晚，才见到他从院门进来。
“萌萌怎么样？”
顾细正给萌萌擦手心，“你摸摸额头，我拿不定主意。”
沈青松大步上前，搓了搓手，才探探萌萌的小脑瓜：“还好，再看看吧。”
顾细松了口气，没耽误就好。
她感叹：“今天这雨半点没小，天上像是有个大水盆，不停泼水下来。”
顾细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昨晚睡得不多，白天照顾萌萌，萌萌睡了，她才跟着眯一会儿，但萌萌又很快醒，睡着的时间加起来连平时午睡时长的三分之一都比不上。
沈青松见状，“今晚要是打雷，就像昨晚那样，我先守前半夜，你守后半夜？”
顾细道：“重说重说，今晚肯定不打雷！”
沈青松好笑，“行，不打雷。”
顾细就差向老天爷祈祷了，可事情的发展往往与她所期望的背道而驰。
一天黑，雷公电母就出来工作，努力程度比昨晚更甚，也不知是不是收了加班费。
沈家客厅比昨晚更加兵荒马乱。
“萌萌的额头变烫了！”顾细着急道，“咱们得去医院！”
沈青松点头：“去。”
他抱着孩子更稳，顾细便给他系上背带，披上雨衣，特别是萌萌前面这一块。
“小刺猬，你去拿一身萌萌的替换衣服出来。”她急急道。
“等下我送你去杨大娘家，等我们从医院回来再去接你，行吗？”
沈天赐也知道现在不同于之前要和妹妹睡在一起的情况，他跟去只会添麻烦，连连点头。
一切安排妥当，顾细才打开门。
雨立马飘进屋里，可见风有多大。
轰隆隆！闪电一瞬间照亮了整片夜空，萌萌呜哇呜哇的哭声让顾细无比心疼。
然而，比雷声更刺耳的是突然传来的哨声，还有喇叭里传来的号角声！
顾细住进家属区，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
她回头看向沈青松：“这是……”
谁知，刚才还在沈青松身上的萌萌迎面而来，一下子转移到了她怀里。
“紧急集合。”
沈青松眼神一变，冷静而锐利，顾细恍然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他吧，就像他们初次见面那般。
怀里的小团子还在扑腾，背部又多了沈青松披上的雨衣。
沈青松比她高两个头，她仰头看他，他也在低头看她。
两人对视一秒。
猛地，顾细被搂进一个坚实的怀抱，肩头覆着温热的大手，鼻端是昨晚在他床铺上的清香，脸触到的布料有点硬，耳边的声音低沉有力：“辛苦。”
最后，她只看到沈青松抓过廊下绿雨衣，一边穿一边冲进黑沉雨幕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相关资料：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因为倡导要向苏联学习，成立了不少俄文专修学校，高校也随即设立俄语专业，英语专业的建设处于停滞状态，被严重压缩。
1952年全国高校院系调整时，撤销合并了大部分高校的英语专业，仅剩9所高校拥有英语专业（北京大学、南开大学、复旦大学、西北大学、南京大学、中山大学、武汉大学、北京外国语学院、华东师范大学）。
随着中华人民共和国逐项事业的发展，国家开始意识到1952年对西方主流语言的调整存在问题，不利于国家对外交流，于是从1956年开始逐渐在综合性大学与师范院校恢复或增设英语专业，至1956年底，拥有英语专业的高校恢复到了23所。随后一些新成立的高校，如1959年成立的北京广播学院（今中国传媒大学），1960年成立的上海对外贸易学院（今上海对外经贸大学）都开设有英语专业。
1961年4月，□□中央宣传部召开了高等学校文科教材编选计划会议，统一思想部署教材编写工作。在此次会议期间，由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北京外国语学院、上海外国语学院等单位讨论和制定了一份5年制的英国语言文学专业教学方案。这份教学方案，除了明确培养目标外，对课程设置做了较详细的规定——主要是语言和文学类课程，包括英语语言理论、各国文学史以及英美文学作品选读等。
1962年开始，各种外语新教材相继问世。
1963年9月，□□同意国家计划委员会和教育部修订1954年出台的《高等学校通用专业目录》，与英语专业相关的内容分为两个部分，一是°五、师范部分”，其中有“英语”专业，专业编号为050004；二是“六、文科部分”，其中有“外国语言文学”专业，专业编号为060005。
1964年10月，教育部制定了《外语教育七年规划纲要》，在其中，将英语确定为学校教肓中的第一外语，并指出：“目前高等外语院系培养出来的学生，在数量和质量上都远不能满足国家社会主义建设和外事工作的需要，整个外语教育的基础同国家需要很不适应，呈现出尖锐的矛盾。”该《纲要》提出了发展外语教育的方针，对于外语专业毕业生的水平提出了具体要求，提出了要“举办研究班，扩大招收研究生”，提出要“新建和扩建一批高等外语院校”。
1966年，开设英语专业的院校达到额74所。同年6月，运动开始，《外语教育七年规划纲要》所提出的发展目标、具体措施等被迫停止。
——以上资料来源于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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